“我这不是怕你够不着么？”七爷乐呵呵坐在旁，“味如何？不行我再叫人去买，对街有个‘德胜居’，里边有海参烩猪跟咱们以前府上的厨的滋味特像，还有鹿茸蒸鹿尾，鹅炖掌羹都是一绝！”

    碗里早就盛不满桌的菜，就好像绪承载不了更多的悲思。云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更咽：“小七，快不要说了……”

    他曾是亲王府最无忧无虑的少年，只知看戏听曲斗蛐蛐，在短短数年经历了最亲的、父母相继而去，在新的时代生存还唯恐被冠以“前朝余孽”这样的罪名，最难的时候，该有多难？她知小七不愿重提惹

    “哪能啊，主要是在大上海扎不整唬人的排场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何况这年，新觉罗家的人要是不改姓，那才是举步维艰啊……不过我名没变，还是用阿玛给取的字，以后你还是可以叫枝兰、小兰、小七，反正我在五这儿，一切照旧。”

    他拿起方巾，小心翼翼地将云知脸庞的泪净，明明自己圈也是红的，脸上却还带着笑：“不值一提，反正混着混着就混来了。”

    云知抿了抿，没憋住，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涌来。她索抬起袖捂住睛，过了好半天，觉到小七轻轻拍她的背，她才稍稍平复来，开时声音却是哑的：“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说着话，拣菜的手没个停，“之后，我就随阿玛去了天津，那会儿八旗里还有不少遗老一心想要复辟，看阿玛手里有兵权，就都三五成群的拥了来……阿玛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是卢冲那孙带着所有兵叛到直系军里去，阿玛一听就气得中风，送到医院没救过来。”

    她想问是怎么去世的，但又问不，祝枝兰状似平常说：“你也知额娘的哮症，每回犯病太医都是拿大烟当药引的，但朝廷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太医院。民间大夫没控制好量，一不留神惹来了烟瘾，家底都给走大半，有次犯病的时候吧，就，没熬过去。”

    阿玛和额娘的事是“不能瞒你”，到自己则变成了“不值一提”。

    她：“你倒是变了不少，瞧你那些跟班给你拱的派，连姓名都改啦，够威风，我是不是也要称你一声祝老板？”

    “这么多菜都没吃呢，你当喂猪呐！”云知一边舀汤，一边看他支着傻笑，“笑什么？别你是不是混能耐了，浪费还是要挨打。”

    “我在想，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吃饭漏嘴的样还是一都没变，真真是我啊呜。”说着皱着脸又忍不住想上来求抱抱，被云知一掌别开。

    “欺负”“举步维艰”这样的词明明是顺溜，彷似不经意了经年的煎熬。

    祝枝兰前哭过，这会儿却在努力不让悲伤蔓延到那儿，“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说这些，不是要招你哭鼻的，只是你问了，当然不能瞒你。”

    云知叫他晃的：“多大人了，怎么吃顿饭也不消停。”

说要全席就毫不糊，一蒸、煮、烧、熘、烤，冷盘炒、珍味海鲜依次上桌，不到半小时，一十八菜上齐，七爷一心想同叙旧，也就没让人跟旁伺候，自己个挽起袖给她布菜，不时起绕桌兜圈，兜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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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知低声问：“我都没来得及问呢，阿玛和额娘……是……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