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杨真没有劫后余生或者大难不死的庆幸，只有计划被打断的无措。坠楼以后的时间对他来说，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可他被陈自生生地扯上来，滞留在这个缺少他一席之地的时空，继续面对之前令他走投无路的一切。

    他把家里的酒都找来，连同晚上买回来的啤酒一起去，伴着电视里皂剧连续不断的罐笑声，杨真终于成功让自己昏睡过去。

    杨真难得睡得很沉，直到被敲门声吵醒。“笃，笃，笃。”敲门的人很有耐心，一一缓缓敲着门。

    他睁开，看着被日光照亮的天板。天板的墙斑驳发黄，回南天受经常开裂落，只有边角的石膏线彰显这间残破不堪的屋也曾经被认真对待过。

    杨真的目光专注，好像只要看得够久，他的视线就能穿越时间，回到这间屋宅刚刚竣工，主人伙的那一天，再听见那一天的笑声，乔迁宴上的觥筹错声，闻到崭新的油漆味。

    如果一切还不够有希望，那就是时间还逆转的不够多。

    “嘎吱”一声，敲门的人终于失去耐心，未经允许推开了门闯。

    杨真不意外，比起杀人分尸，溜门撬锁可以说是很安全友好的犯罪技能。

    陈自门后惊呼一声，把什么东西放厨房，弯腰一边收拾地上的酒瓶和烟，一边说：“怎么不去床上睡，地板很冷，会着凉的。”

    酒瓶在垃圾袋里哐哐当当地互相碰撞，杨真冷笑一声，说：“我人都吃了，怕什么着凉？”

    “哎呀，昨天的事，都过去了，我今天给你带了最好的呢。”在杨真提质疑前，陈自赶补充：“猪，都是猪，一都不掺假。”

    杨真不再理他以后，陈自就自己去了厨房忙活。声、菜刀和案板的碰撞声依次响起时，杨真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去的很多时候，在他还是一个几乎没有表达能力的儿童时。

    厨房里那些与“家”这个概念有关的音声气味传来，看着动画片的杨真会陷片刻的恍惚，接着他会觉得好。

    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家有无可辩驳的幸福。没有争吵，没有经济压力，生活像一条在日光缓缓向前淌的河。

    只是幸福之，儿童杨真那一瞬间糅合着追忆与不舍的恍惚，是否是未来的一预兆？尸，吊绳，哭泣与黑白像，但是没有遗书，更没有谋，没有秘密，事只是因为太简单而无解。

    杨真嗅着卤的香味昏昏沉沉扶着墙回房间，栽倒在床上继续睡。他没把房间门关死，留了一条让厨房的动静能够来。

    “起来吃饭了。”陈自再一次叫醒杨真。这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来了。

    “你午不看店？”杨真随问。

    “早上的卖得好，午没货就关门了。”陈自一边解释，一边去厨房装饭。

    “你这里厨还全，饭比我那里方便多了。”

    杨真忍着不想象陈自说的“他那里”，那个尸山血海的小房间煮来的东西都得带死人的怨气。

    厨是刚搬来时置办的，研一时他为了拍蓝池路上的发廊，从学校宿舍搬到这里。发廊晚上才开门，他的作息就跟着发廊的老板娘走，午睡到自然醒以后去逛菜市场，慢悠悠地给自己一餐饭，吃完以后就楼到发廊里坐着，从最开始的环境熟悉、设计机位到实拍，再到后来剪辑、投稿，他以为未来永远这么安静好。

    不知是于什么心态，愧疚、答谢还是杀人犯的扭曲心理，陈自给他很认真地了这顿饭，三菜一汤，摆盘不输专业厨师，片鱼片的刀工也好。

    “你学过饭？”杨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