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他阿玛。这一对父倒不像是父，倒像是仇人，一见了面就跟乌似的要吵架。她作为中间人，起先还觉得这样不好，居中调停调停，后来觉得没必要了，反正她儿聪明又机灵，老真抄起家伙要打他也能跑，三十六计最后一计他学得比谁都好。故而她也不劝了，多费劲啊，有这个空当不如约几个妹组一场牌局，还能多个几两银的项。

    话说回来，天底哪有亲阿玛不疼亲儿的？她后来也明白了，并不是不疼，只是疼的方式不同，何况她家那个明显就很不会表明心迹，当年成婚三月里，一句中听的话也没听他说过。但是真正有事的时候，他从不会缺席。日过得不盐不酱，的确需要一言巧语来调和滋味，但言巧语听久了会起腻的，一场雨，什么甜的咸的都化了，这个时候言巧语不用，不如什么废话都不说，起袖默默补瓦片的来得实在，来得窝心。

    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一家里几代人都是武将，不哼不哈，使刀使枪。所以困扰他们夫妇很时间的一个问题就是，两个十分不通风雅的人，怎么就养来一个这样的儿呢？

    如今她也不盼什么了，那个老东西先走了一步，她就得替他把这个家守好，把他们的儿看护好。老东西生前没给她惹幺蛾，一辈就两个人安安心心地过，没有什么一大堆的侧福金庶福金，也没给她留什么烦恼。王爵世袭罔替，有个从小玩到大的皇帝哥，她也不奢求这个笨儿能够挣什么功业，毕竟一家里祖祖辈辈前仆后继，都混到世袭罔替的铁帽王了，再混还能好到哪里去呢？再好岂不是要上天？那不成，过惯了太平日，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就很不错。

    成明想筹谋，她这个娘的乐意合。人在太皇太后跟前，就还有话可说，有几分转圜的余地，等老太太病好了，兴了，老亲王的孝也过了，舒氏的风波也渐渐地平了，从里捞个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培养培养，毕竟是一起大的人，有旁人不能比的分在，日后过日更和顺，也更能走得久。

    现就盼着，老太太早些好起来，盼着摇光在里平安，盼着老天开，让他们有人终成眷属。盼着不要横生枝节，除了自己家这位小爷，没人惦记她吧。

    太福金没有搅扰他，转回屋了。月光便如同银屑一般，在夹上肆意地铺陈开来。太福金在屋之前，忽然仰看了一月，皎皎清辉，盈盈河汉，脉脉不得语。

    而那天晚上月亮确实很好，月光婉转透过窗棂，映照在弹墨湖绫的帐幔上。成明在锦绣之中睡得十分香甜，他在梦里梦见了他的七妹妹，那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月光如的晚上，上元节，难得没有雪。京城里的人都涌去看灯去了，他和七妹妹也是，他们买了许许多多好吃的，买了一盏梅灯。那灯好看，是玻璃的，玻璃里用洒金纸挖一朵朵五梅。灯亮的时候，光亮透过红彤彤的洒金纸，散柔和的光芒，铺陈在阶，就是一朵又一朵梅，纷繁重叠，宛如树树红霞。

    那天晚上他们都很开心。

    那时她的哥们抢着要这灯，最后以猜谜为竞，他不费灰之力地胜了。在她哥们的一片起哄声中带着她扎汹涌的人里。灯市，明月，还有其实一直一直很喜的人。

    那是他一辈也不会忘记的元宵节。

    在梦里他们还在，舒宜里氏并没有散，他也从未与他们散。那时他们都好好的，他还是端亲王府里那个成天被阿玛追着打的无忧无虑的世，她也还是舒家最珍重最威风的姑。他的阿玛不会走，他也不必一人直面这无边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