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冬苓副刚刚带回项北的尸检报告，盛宁就接到电话，被要求去一趟检察段天的办公室。

    检察段天圆脸型，细鼻梁，气质儒雅。这两年有叫《铁齿铜牙纪晓岚》的剧很火，他就颇有几分像剧中的张铁林。办公室里，他给盛宁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洸州监狱里的韩恕刚刚认罪了。

    “认罪？认什么罪？”上午才提讯回来，韩恕还是一副抵死不认的态度，这会儿居然认罪了？盛宁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蹙着眉问，“杀人藏尸他也认了？”

    “这个没认。”杀人藏尸，认了就得枪毙，段天有些糊其辞，“韩恕说了，墙里的黄金和现金都是他的，他贪腐这么些年，当然也收过不少现金，调账调不很正常，谁送的他也早就不记得了。”

    “现金也不可能，他经手的所有项目我们都查过，没有机会让他贪那么多。”想以一笔糊涂账结案了事，盛宁断不答应，他冷声质问，“反贪局刚被谋杀，这人就上赶着认罪了，不可疑吗？”

    “什么谋杀？你别听风是雨、胡说八，公安那边已经定了，项北的死就是意外！他的父母也没有异议了。”

    “项北十年晨泳从未间断，就算忘了服药，也不至于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尸检报告显示，他的血里验了还未代谢净的苯环丙胺和苯乙胺衍生。”苯环丙胺是一单胺氧化酶抑制剂类抗抑郁药，能快速升血压、增加血张素度，且容易引发痉挛搐。

    “他血里验这个药也不奇怪吧？他以前不就服用过抗抑郁药吗，神科的诊断证明都有。”段天不以为然，以前项北还为神问题向他告过假呢。

    “那是那阵他办案压力太大，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他以前服用的是帕罗西汀，不会引发痉挛，没理由突然换药。”盛宁抛更多疑，“他一直随携带的药瓶事发后就不见了，还有，留街村民举报来的u盘也随他的死一并消失了。”

    “也许是他正巧吃完了，把瓶扔了呢？”段天眯了眯，说，“接到报案后最先警的是荆南区分局，表示勘察过现场，没有任何异样——”

    “半个常元区分局都沦陷了，荆南区又能好到哪儿去？”盛宁神愈冷，措辞也愈发激烈，“这些重要的证都不见了，可见司法系统里藏着，项北的死就是凶案，决不能以意外草草结案。”

    “你把这话给我收回去！你都快把兄弟单位给得罪光了！这样去以后还怎么互相合工作？再说一个破u盘算什么证？我还没说你呢，你那些邻居往检察院寄了多少垃圾？”自动过滤掉案件中所有的不合理，段天拉了一张本就偏的脸，不耐烦地对盛宁说，“好了好了，你这角尖怎么还钻个没完了？电视台要来我们市检拍一个扫黑除恶斗争主题的宣传片，你形象好，得镜，赶回去准备准备吧。”

    停顿一，见盛宁似乎被唬住了，他又开始给他放卫星、画大饼，以个更和的语气说，“现在的大趋势是‘领导年轻化’，项北的这个局位置空来了，任副职的老孙年纪大了，又不太好，党组已经讨论决定，准备向省里和最检提名由你先任这个代理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正职缺位，代理职务即使是临时指派，也有一定的转正可能。这对年纪轻轻的盛宁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了。段天说话时，盛宁始终面无表，只在听到“代理局”这四个字时，似乎轻了一。

    “段检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短暂沉片刻，盛宁低，作谦卑、驯顺的样，但拖的尾音里却透着一丝讨价还价之意，“‘准备提名’就是还没提名，是吗？”

    “你小是不见兔不撒鹰啊？”段天这明白了，原来这小本质上还是个“官儿迷”，是故意拿腔拿调的好用这案跟自己易呢！于是他试探着又问一句，“你已经升得很快了，年轻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嘛！”

    “寒门仕，”盛宁微微一动嘴角，“不都盼着靠自己的奋斗逆天改命么。”

    “可提名到任命没这么快啊，你想什么时候当上这个‘代理局’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盛宁以一诚恳而讨好的目光看了段天一，继而又倾低，向对方表现更驯顺的姿态，说，“希望领导能谅我的取心。”

    这态度一，段天彻底放心了。他不怕对方有“取心”，就怕对方没有，他几乎是大笑着说，“我就喜现在的年轻人，这脑啊比老同志转得快，也比老同志更知自己要什么。你放心吧，上级已经说了‘大案当前，特事特办’，拟任个代理局，我能说得上话。不过代理终究是代理，你得赶把手这个案结了，然后在其他方面多表现，才有可能转正，听到没有？”

    盛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