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打了一掌后，尤里多斯捂着脸思索了一会儿。敲父亲的房门敲不开，他就决定睡觉。

    跟所有和妻吵完架的丈夫一样，蒙就睡。

    第二天的晨会前，劳模般的安多诺神父当然雷打不动地时现。

    他会看着修女们将晨间祷告的东西布置好，帮助她们一些工作，温和微笑着和她们问早聊天。

    他用他亲切的笑容与轻柔的语调，让所有人到快乐、适意，沉闷无聊的例行差事好像也就多了几分生乐。

    今日神父依旧是那样得、温和，那张脸不凑近去瞧，全然看不是睡前哭过的模样。

    实际上他一整夜无眠。

    尤里多斯也大约明白自己玩笑开大了——

    啊，他才不是故意的。

    谁知说了几句就哭了？

    这个男孩儿没有恋的经历，也没有多少同理心，他因想到安多诺的泪而烦躁不安。

    但他还是知自己要去些什么的。

    从小到大，没有撒撒、卖卖痴、讨讨好后，安多诺还不给他的东西。

    所以他轻飘飘地走过去，主动对神父说:

    “您早上好啊。”

    “早上好。”神父微微颔首。

    没有像平常一样摸摸他的，或者微笑地称他叫“我的孩”。

    尤里多斯更加焦虑，因而他咬了一起的。

    “……说起来，今天天气很不错。”

    噢该死的。

    尤里多斯保证自己准备好说的绝对不是这蠢话，他那么志得意满、有成竹，但走到安多诺前就好像丢了一大半的魂。

    “是啊，很不错。”

    神父把目光投向一边。那几个修女正低准备着晨祷用的各东西，意识到神父在看她们后，就抬向那一对父微笑。

    多么好的一对父呀！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没有爸爸的小姑娘，带着艳羡又瞥了尤里多斯一。

    “我想，好像离晨祷开始还有半个钟?您看上去都准备好了。”

    “是的。”神父仍然礼貌而单调地回复着。

    尤里多斯才发愁地意识到，原来温柔似、知解语的父亲，并不是他常常能得到的。

    更多的时候，父亲原来是这样的，只是他太过得意忘形。

    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您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尤里多斯向来不喜藏着掖着。

    神父终究对他的孩是心的。

    尤里多斯与父亲穿过教堂的走廊，来到接近尽的一间休息室。

    安多诺坐到柔的沙发上，几乎要陷去。尤里多斯才发现今天的父亲好像格外无力。他犹豫不安，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的好孩，”安多诺一只手搭在额上，率先开了，语气往常一样柔柔的，只是有些疲倦——这熟悉的语调，让尤里多斯几乎想到他坐在安多诺脚边，把枕在安多诺大上的童年的傍晚了，“帮我去用巾包儿冰来，好吗？后面的铜盆里。”

    尤里多斯立刻去包了些冰块，然后他才知这是安多诺要给自己脸颊和上敷的。

    “我怕它会，那样难看的。”

    神父拿着包了布的冰块，轻轻地说。

    “毕竟我也不再年轻。”

    这招可真是见效，瞧见父亲泪都没那样慌张的尤里多斯，一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席卷一个漩涡里了。

    “您怎么这样在我心里您毫无疑问从来都是年轻漂亮的。别人比不上您一儿。”

    尤里多斯像寻常男人那样，说着这些安人的空泛的话，但他旋即知错了——父亲是养大他的，年龄的差距摆在两人关系的最表面，他怎么能说这样假的话——因此他脸红了。

    “……您现在还生气吗？我昨天晚上全是说笑的，就是想逗您，我哪来的什么小人?您骂我、掐我、打我的嘴都可以，只是求您别再生气了。”

    尤里多斯顺势地就坐到沙发把手上，然后一倒，就歪到安多诺上，黏着，一副任打任骂也永远不会离开的模样。

    “我是您撵不走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尤里多斯认错态度这样积极良好。一夜过去气也该消了大半。

    “我难就是个傻吗?”

    安多诺带着儿怨气，他抱住尤里多斯，不让他在自己怀里拱，“我后来一想也知你在说笑，但未免太伤人了。尤其在那时候。”

    “您是最好的。”尤里多斯黏黏糊糊地说。

    “我不要听这些话，”安多诺让尤里多斯坐正，但旋即意识到尤里多斯现在比自己还大了，因此颇有些复杂不宁的心绪，“…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

    尤里多斯抬首吻了一安多诺的，然后伸手把父亲的脸微微偏过来，使父亲那双温柔的瞧自己。

    “我不知。”

    尤里多斯，这个小骗的睛，看个路边的小猫小狗都有一忧郁的。

    “您我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去分辨?”

    “是你昨晚自己说的，你说——父亲，这就是你对我的……吗?”

    安多诺的神变得闪躲起来，脸颊浮起飞红，那是羞愧与脆弱，声音变得有些发颤，“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得太坏了?……其实是我，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搞砸了一切，对吗？”

    “我甚至吃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醋。”

    他最后极轻地低喃，湛蓝的变成一片空空的海。

    尤里多斯不喜讨论这些，这些及心柔的尖锐问题，他比安多诺更明白，那是刻意回避、无法讨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