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辰秋整人的小把戏显然还没结束，他不知从哪掏来一个东西推到褚森前，：“送你的，开学礼。”

    掌大，橙红，五只脚。

    乍一看还有腥。

    “……”褚森沉默地望着前的海星。

    不是陶瓷或塑料的工艺品，而是一颗真正的海星。

    他等，当然最多的还是南岛特产——贝壳。

    褚森小心地拨了一，腾空间把今天得到的海星放去。

    ……

    褚森第一次见到骆辰秋是在小学三年级结束后，那个蝉鸣声格外响亮的暑假。

    那日他和堂哥褚溱拿着竹网在爷爷家的院里抓独角仙。堂哥人，几爬上树，抓到了一只特别大的。

    暗红的盔甲，大的角突，看起来威威风凛凛。

    褚森渴望极了，又不好意思开，因为这是堂哥抓到的，倒是堂哥主动相赠——对方已经过了喜虫的年纪，最近正痴迷于收藏卡通少女手办。

    褚森抱着罐往家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只‘大将军’放自己的生态箱里。生态箱是和爸爸一起制作的，里面有泥土、椰壳和各各样的绿植，温度和度也模仿了野外的环境，只不过放在那里好久都因为他没有抓到独角仙而闲置着。最近不知怎么的，小他两岁的妹妹悠悠也盯上了这个漂亮的玻璃箱，想把她养的小金鱼放去，成豪华族馆。爸爸妈妈让他俩自己协商，妹妹很讲理，过来询问他可不可以，这得褚森十分愧疚。因为妹妹有鱼，且在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鱼，原本的鱼缸装不，需要更多的空间，而他却没有独角仙，一只也没有。

    褚森满大汗地从后院跑屋，一溜烟顺着楼梯哒哒哒冲上二楼。生态箱就被放置在他和妹妹的玩房里。他着气，睛被汗蛰得火辣辣，他使劲了一把，再睁开时半只脚刚好踏房门中。

    然后就他定住了。

    ——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正抱膝坐在生态箱前，听到声音扭过看他。

    一双大睛占了半张脸。剩的一半也没空着，用来放雀斑。

    褚森不认识他，问：“你是谁？”

    男孩没说话，又默默把转了回去，搭在膝盖上，一声不吭地对着空的生态箱。

    不太开心的样。

    褚溱猜想可能是妹妹的朋友。

    他挠挠脸，走过去把装着独角仙的玻璃罐放到地上，正跪着开箱盖时，不小心蹭到了男孩。

    很轻的一，他几乎都没觉到，结果对方却像是被吓坏了，猛地站起来跑屋。

    褚森：？

    又过了一会儿穿着小裙的褚悠甩着手来，见屋里只有褚森，疑惑问：“他呢？”

    褚森：“谁？”

    褚悠：“白阿姨的小孩，秋秋。”

    褚森：“白阿姨是谁？”

    褚悠：“妈妈的朋友，正在楼哭。”

    “哦。”褚森刚刚没去客厅，直接上楼的。他指了指门，“跑去了。”

    “好吧。”褚悠耸耸肩，“他不搭理我，我也不想和他玩。”

    ……

    白阿姨是在晚饭前离开的，一个人走的。褚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男孩，像颗放了两天的麻球，中间瘪去一块，显得塌塌。

    妈妈和他们说这是秋秋，秋秋妈妈有事要忙，没空照顾秋秋，所以在接来的一段时间秋秋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希望兄妹俩可以尽地主之谊，招待新朋友。

    褚悠刚上一年级，不懂就问：“那秋秋的爸爸呢？”

    男孩低，妈妈脸上几分尴尬的神，避重就轻：“秋秋和她妈妈住在望都，但是他的其他家人都在南岛，南岛离望都很远很远……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就越应该互相帮助，努力成为秋秋在望都的家人，对不对？”

    兄妹俩被一番话染，重重。

    后来褚森才知，秋秋是被白阿姨妈藏在他们家的。

    秋秋没有爸爸，而是有两个妈妈。一个妈妈是白阿姨，另一个妈妈在南岛，她们离婚了，都想要秋秋的抚养权，法院把秋秋判给他的南岛妈妈，可白阿姨不死心，趁前妻外时撬门将孩偷了来，连夜离岛。

    前妻穷追不舍，白阿姨东躲西藏。

    在来到褚森家之前，这倒霉孩已经被到藏了一年多了。

    随着测试日期一天天的邻近，游泳馆里愈发闹，连午休时都有不少跑过来加练的。

    没几日，骆辰秋浪里小熊猫的名号全校皆知，再加上他上学期选修和育老师们关系很好，被拉来壮丁，在上午大课间的半小时里充当游泳馆临时纪律委员。

    骆辰秋坐在泳池边的的了望椅，脖上挂着哨，手里拿着大喇叭。他猪鼻里葱，就装象，扩音声音开到最大，一句接一句——“那边几位一的小朋友，不可以打闹哦。”

    “穿蓝泳衣的女生，对，就是你，再绷直一，用力往后蹬。不是扰，你已经原地打转半分钟了，我担心你。”

    “二四班王坤同学，请克制一，不要里放。”

    泳池里哄堂大笑，一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指着脚椅大骂：“骆大冰，你在南岛叫我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话说的。”骆辰秋打了个哈欠，模样极其欠揍：“咱们这行的，对客人和对同学能是一个态度吗？”

    王坤气笑了：“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家店写差评。”

    骆辰秋腾一坐直，举起喇叭表演跪：“王我错了！王请继续放！”

    ——

    尾音回在偌大的场馆里，又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笑。

    王坤：“……”

    在离眺望台最远的角落，林叙扶着泳浮线气，红白肤，墨染的眉被一浸更显清冷。

    他学习好，素质也不差，其他的测项目无一例外全是a等，唯独游泳因为练得少而有些不得要领。不过经过几天的加训自由泳已经熟练许多，一气游满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林叙眉皱了皱，今天他的状态不太好，刚游了两圈就到莫名乏力，发虚，也烦闷得很。他抬起，将原因归结于泳池边有一位烦人的噪音制造者。

    吵死了……

    他气再次潜中，打算游完这趟就回教室。

    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夸张，真正的溺有时是悄无声息的。

    林叙游了不到十米，突然一阵心慌袭来，划的手臂一失去了力气。他意识地想站直，结果一脚踩空了，冰凉的池在顷刻间漫过。他心里一咯噔，意识到况不妙，试图保持冷静寻找自救的方法，他伸手想中的安全浮线，可明明那抹鲜艳的黄就在咫尺间，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从溺到被淹没只需要20秒。

    鼻里呛了，顺着气肺，来带火辣辣的疼痛。死亡的威胁第一次如此直观，绝望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清晰的大脑也随着缺氧而迟钝……林叙越想挣扎，手臂就越是沉重，到最后连都拍不起来。离他几个泳外那几个一男生还在玩闹着，另一边不知谁又闹了笑话，嬉笑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偶有人余光划过，也会误以为他是在练习闭气。

    模糊的前里现了走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坐在了望台上的熊猫人，一会儿是那个恶毒贱的小白脸，还假惺惺的过来给他送早饭，真可笑，戏给他天上的老妈看吗？

    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林叙疲惫地想，化成厉鬼反倒轻松快乐。

    真可笑。

    就在他的意识在恐惧和不甘中彻底消失时，环绕在他四周的平静突然漾起波纹，随后越越快，好似被一迅捷袭来的旋风搅。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用力地钳住了他的，将他往上带去。

    林叙在遮天蔽日的黑沉中找回一丝清明，求生也在这一刻猛烈爆发。他扑腾起来，意识地抱边的救命稻草。

    “放松，不怕。”

    有人在和他说不要怕。

    和多年前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面临的危险宛如一场虚构的梦，狂飙的心脏也因为这句话而落回到肚里。林叙松开手臂，顺着上的力度翻了个面，直立在中，对方温的影贴着他的后背，双臂从腋穿过，托着他往前送。

    他被七手八脚地拉上岸，围观群众们复读机卡带似的‘你没事吧’环绕耳边。

    林叙躺在的磨砂地砖上，在睁和装中摇摆不定，有丢人。

    然后鼻上就挨了几——有人在给他挤鼻涕。

    这手劲儿……

    林叙疼得一激灵，睁开酸胀的睛。

    目就是骆辰秋那张光四脸，过的发到脑后，漉漉的白t恤贴在上，呲着小虎牙对他笑：“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就要吻你了。”

    林叙怔怔的。

    褚森跟在育老师后急急忙忙地赶到，刚挤人群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林叙面苍白，嘴都失去了血，给赶来的老师吓坏了，骆辰秋说：“他低血糖犯了，老师你给他吃的呗。”

    育老师一看那发虚的样，还真是，不过他也没回去找，因为王坤举手说自己泳里有。

    众人目睹王坤左掏右掏的在里找一块糖，包得是真严实，在里泡那么久都没化。

    “……”林叙在老师的促抖着手接过，脸上千百个不愿。

    “你不用瞪我。”骆辰秋坐在一边捶，“我今早看见你把你爸给你的早饭扔了。不是偷窥，你就在校门扔的，我想不想我也都看见了。你爸给你了什么？卷还是粢饭团？这么难吃。”

    林叙一言不发。

    好半天，才垂着鸦羽般的睫问：“你我？”

    “不不。”骆辰秋忙摆手。

    “……”

    育老师表示纳闷：这学生缓了这半天，脸怎么越缓越差？

    几句话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科打诨，骆辰秋没在意，一旁的褚森心里一颤。

    林叙最烦别人提他继父，照往常他一定会厉声反斥“关你事”或者“和你有关系吗”，而不是像这样轻飘飘，撒似的‘你我’。

    褚森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林叙只是有虚，没力气凶罢了。

    又过了一会林叙育老师搀去了医务室，围观群众终于从惊恐中回神，七嘴八地复盘骆辰秋救人的英姿。

    王坤：“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冰哥突然从椅上来，我还以为他在表演呢！”

    “给我也吓一。”有人附和，仍心有余悸，“太惊险了，也没见那人扑腾，谁知竟然是溺？冰哥，有事儿他是真往前冲啊。”

    “这低得全校表扬，说不定还会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呢。”

    “太帅了，次我也要救人！”

    骆辰秋脱掉透的t恤站在泳池边拧，“我救可以，你们不行。一百米自由泳都过不了还救人，是怕黄泉路走得太寂寞？”

    “草。”膨胀的年纪总有人不愿意听diss，怪气：“看来这大英雄只能我冰哥当。”

    骆辰秋没呛声，没经历过说再多也没用。

    救援其实一件很危险的事，溺者由于张和求生本能往往会意识地缠上来，使得施救者行动能力被限制，很容易呛甚至溺。万幸骆辰秋的经验是在开放域里积累来的，且系统学习过救援方法——他妈在南岛开潜俱乐，在旅游旺季常有不听劝的新手因作不当遇险，救人是家常便饭，区区两米的学校泳池还真算不上逞英雄。

    站在一旁的褚森沉默地听着，薄抿起，脸上神严肃。

    “行了都打铃了。”王坤赶人，“走走走。”

    已经迟到了，骆辰秋也不着急，走到了望台拿起手机划了划，突然问：“哥哥不回去吗？”

    褚森站在他后，场馆里闷，空的时候汽粘在肤上的觉格外烈。他刚才就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和育老师一起整理测名单，那里视野良好，能将整个泳池俯瞰底。他对着电脑，余光却心不在焉地总往瞟，直到那抹影跃中，育老师猛地一声“坏了！”，他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地跟着跑楼。

    “刚刚很危险。”他望着那赤肩膀上粘着的珠，垂在侧的指尖勾了勾。

    “是啊，你那个朋友低血糖还，真是够作的。”骆辰秋转过来，换了个语调，“他作个什么劲儿呢？又不像我，”边说边来到褚森面前，将手飞快地伸他的兜里，笑：“有哥哥给我备着糖。”

    语闭张开手，手心里是一颗锡纸包着的太妃糖。

    褚森：“……”

    要命。

    骆辰秋把糖扔嘴里，腮帮鼓起一块，“我去冲个澡，一起吗？”

    语气十分平常，神却一也不无辜。

    一起……去冲澡?

    作风优良、思想觉悟的三好学生在这时候应该严厉拒绝，并督促对方赶回去上课。

    褚森结动，端正清俊的脸上一瞬的挣扎。

    着雀斑的小恶也不促，耐心地等待着，果然，没过几秒对方了。

    虽然幅度小几乎到看不见。

    骆辰秋了然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