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挽熙轻抿起，半晌，不冷不淡地吐一个字：「好。」

    这是闻人挽熙第二次开帮年幼的禹寒堙解危。

    小寒堙对闻人挽熙是景仰的。

    闻人挽熙和他不一样，天生灵气纯厚，灵力天赋极。小寒堙虽有所向往，却也明白自己天生如此，注定是不可能像正常的司祭一样使用灵力、施展灵术。这样的差距，小寒堙曾以为两人必不可能有所。

    听学的日，日复一日，去秋来，时光匆匆过去了十年。自七岁开始听学，曾年幼的孩如今皆已成为少年。

    禹寒堙和闻人挽熙彼此也在这十年间逐渐熟识。

    「个月过後，再回瀀郡，就是最後三个月的听学了。时间过得真快。」禹宅书房，禹寒堙正如是慨。侧的白衣少年瞥了他一，淡淡地「嗯」了声。

    禹寒堙弯了弯眸，：「你猜大家最遗憾的事会是什麽？」

    闻人挽熙：「为什麽不是猜你最遗憾什麽？我和其他人不熟。」

    禹寒堙：「我没什麽可遗憾的，毕竟大家最遗憾的事，我已经见过了。」

    微扬起眉宇，闻人挽熙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大家最遗憾什麽？」

    禹寒堙打趣：「听说，大家都很遗憾没有见过你的模样。」

    闻人挽熙面se清冷，微动，轻声：「无聊。」随後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上。

    禹寒堙将视线投向一旁放於桌上的面，：「不过说真的，你这面打算一直这麽着？还有，我和家里人都见过你没面的模样了，你爹他不会责备你吧？」

    闻人挽熙并未抬，只是淡声：「你这话，会不会问得有些晚？」留在禹家用膳那一次，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禹寒堙浅笑：「我这不是才想起来要问的吗？毕竟能和你单独闲叙的时间不多。」十年同窗，闻人挽熙也仅有在和禹寒堙单独相时会多说些话，其余时候，闻人挽熙还是那副恍若神明，只可远观的模样。

    闻人挽熙沉默了一阵，垂眸：「我也不知。」

    禹寒堙愣了愣，才意会闻人挽熙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阿爹只说了往後除了在禹家，再不可任x妄为。」

    一个月後，闻人挽熙回到皑北後不久──

    皇族便以闻人氏谋逆，大不敬朝廷之罪名，令诛灭。

    那一夜，殷殷鲜红染尽白雪。不仅仅是闻人氏，皑北冰灵力一脉无一幸免。皇帝如此雷厉风行，其他都城的各灵脉当家收到消息，皆是为时已晚，即便是更早一收到消息，有心想救，那也必然受到生si契掣肘，力不从心，无论如何都是回天乏术。

    司祭余的脉系，无不为之颤栗，人心惶惶，只怕在这危如累卵的境之，一个被一夕间抹灭的就是自己。

    瀀郡，禹府。

    正厅，禹家的直系一脉和族中辈端坐於席上，各个面se凝重。

    其中一个辈正捋着须，忧心忡忡地说着：「我觉得这事吧……咱甭，也不了！闻人氏都灭了，我们还是自求多福──」话未说完，愣是被一声急切的叫唤打断：「夫人！夫人！」众人回过，只见家仆急急跑正厅，着气。

    方才正说话的辈瞪着：「没规矩！不知正厅正在议事麽？」

    家仆瑟缩了一，复有些惶恐地向北方葵月。

    北方葵月见家仆如此着急的模样，显然是有要事，故而未言责怪，但脸se却也不甚好：「何事？」

    「朔少爷他……」家仆中的朔少爷，是北方家的独，北方葵月的幼弟，和北方葵月差了许多岁，也就b禹家的了三岁。

    北方葵月听见幼弟的名字，脑中忽而闪逝一个不好的念。她站起，微微发颤：「朔儿怎麽了？」

    北方朔的夫人，正是闻人氏直系一脉的nv，闻人绾淳。

    家仆颤颤巍巍地伏：「朔少爷的夫人一早知了皑北的消息，就、就在房中自尽了……朔少爷没来得及拦住，悲痛之，也……也、也和淳夫人一起去了。」一气说完，见北方葵月脸se倏地苍白，家仆立刻低，大气都不敢。

    北方葵月的晃了一晃，禹容安连忙伸手扶搀扶：「葵月……！」

    家仆咽一沫，迟疑：「另则……」

    北方葵月有些失神地将目光重新凝向家仆，等待着他接去说。

    「另则梧妃娘娘疾书一封予夫人。」

    「……？」玉手缓缓伸，接过书信，而後拈起一角，一摺摺展开，熟悉的字迹映视线，几行字写着：阿翧必保挽熙，速往皑北接回。

    「挽熙……！」

    听见叫唤，白se的影稍稍侧过，与来者四目相对。淡然眸静静凝望，等待着续言。

    禹寒堙张了张嘴，却是无话。

    北方葵月先开了：「寒堙，从今往後挽熙便是禹家第六，你的亲弟弟，禹寒熙。以後在外人面前莫要喊错了。」

    禹寒堙愣怔半晌，复注意到北方葵月房的几位兄和禹容安。

    禹寒泽摇摇：「阿娘的决定谁也不会说什麽，只是我不明白……」说着，他有些迟疑该不该接着说去。禹寒朝瞥了兄一，接着就：「不明白保他，於我们而言有什麽好？」

    禹寒泽蹙眉，试图想要将话说得婉转些：「不是，我并非──」然而，却被禹寒朝冷声打断：「并非要计算好、坏？试问除了这个问题，还有什麽其他的好说吗？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必问，因为压就没有半好，只有不知哪天就会临的大难！」

    「寒朝。」禹容安看向禹寒朝，神se凝肃：「这是你阿娘的决定，难你认为你阿娘是有意让我们都陷险境吗？」

    禹寒朝反驳：「阿爹！你明知我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认为阿娘有这样的心思，可他呢？他不是小孩，他能不知轻重吗？」禹寒朝说的自然是闻人挽熙。

    霄聿璈无，暴戾恣睢，一旦闻人挽熙被发现，禹家必有大难。

    「可是……他又能去哪呢？二哥如此说，难要见si不救吗？还是现在把他去脱罪？」禹寒堙脸se沉哀。

    「……」禹寒朝一愣，尽再怎麽不喜，他却也未曾想过要行如此不义之举。半晌，他似忿忿地撇过脸去：「罢了！」终是默许。

    尽默许之後，仍有很一段时间不能谅解，甚至手伤过闻人挽熙，但总归是没有将闻人挽熙暴，已是最大的宽容。

    这些过往，禹家直系一脉皆是清楚知的，更都参与其中。而禹容安虽未曾与旁系的亲族明说禹寒熙的分，但亲族辈中不乏心思细腻者，心中隐约猜到，只是毕竟同为一脉，亡齿寒，休戚相关，才装作不知。

    禹寒堙苦涩地笑着：「我从前受过的冷不少，早已是习惯。寒熙与我不同，他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也有可以骄傲的本事，所以，当他待我b待旁人更亲近，甚至从不对我投以异样目光时，我心里除了受若惊，更多是激。他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忘恩负义，是以当他有难，我是真心的想要帮他，只是他却始终将我拒之於外，让我觉过往皆是我一厢愿，总有不平。」si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禹寒堙对禹寒熙便是如此。

    听了这许多，陌凉目光微沉，思索着要不要将北方葵月和自己说的猜测告诉禹寒堙。

    他们都自以为了解禹寒熙，其实不然。

    正yu开，忽然一声轰鸣传来，这声轰鸣听着像是有什麽东西狠狠砸落在屋。

    陌凉随着声响向外看去，正巧看见门外的空气一阵扭曲，甚不寻常。

    禹寒堙同样看见了，他神se一变，疾步至门，：「是结界，有人打破了结界。」煦都的禹宅设有结界，瀀郡的禹府自然也有。

    陌凉原来还在疑惑，听见禹寒堙的话，她亦是脸se一白：「暗灵又来了吗？」

    禹寒堙冷静分析：「禹府的结界是阿爹设的，寻常暗灵是打不破的，能打破结界的……只怕和在煦都的那些暗灵，还有来瀀郡的路途上拦截我们的暗灵不是同个级别。」

    「只怕这次，他们是来真的。」

    陌凉有些张地攥起拳。

    又是一声轰鸣，空气再次扭曲，仰望向天空，原本隐藏的结界在连番遭击缓缓显形se，无数黑气自结界的裂窜，散落在府中四。

    就在这时，禹寒熙找了过来，眸se晦暗，沉声：「现在必须上回去煦都。」在煦都，皇族手可及，暗灵不敢明目张胆，毕竟为司祭，仍是畏惧着生si契。

    只是现在想来，一开始提要禹寒熙去往其他都城探寻灵尊消息的人是佐楠晨，甚至故意提起婚约，以至於陌凉也必须一起离开煦都。恐怕佐楠晨与暗灵渊源颇，当时的提议，就是在调虎离山。

    这一路上，暗灵蛰伏暗，见机行事，看都到了最後一个都城，仍旧一无所获，必然急。毕竟暗灵的寿命不如常人，说不准的哪天就忽然暴毙，无缘得见夙愿实现那日。

    在蛰城时，就知晓暗灵已然确认了禹寒熙的份，那麽多半也是知禹寒熙就是冰灵尊。而对陌凉，因尚未亲见到展现火灵力，即便是禹寒熙格外地护着陌凉，也不能证明什麽，毕竟是未婚妻，理所当然会保护。

    威b利诱禹寒熙不成，又无从迫使陌凉施展火灵力以印证猜测，如今这一急，想来必是宁肯错杀，不可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