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屏风应该是从陈朝买来或者抢来的。

    陆奇英端坐着，屏风后只有他一个人，耶律洋带着其他将领不知在等谁，他被允许，又被一扇屏风遮挡住，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待遇——

    恍惚间他几乎误以为自己是待字闺阁的千金小，等着哪位俊秀公来把他娶走。

    他没有等来什么俊秀公。

    他等来了妹妹。

    十七的大名是什么他几乎都快忘了，也不要，他一直都喊十七，这个排行暗暗地说明了父皇活着时，十七的不受，因为上面的孩已经够多了，面的弟弟妹妹又多，还没有生母帮忙争。

    “十七”两个字每每说，都有一落寞寂寥的孤零。

    他几乎忘了，十七和他父皇、和耶律洋一样，被尊称为“陛”。

    屏风中间有空隙。

    陆奇英只要专心去看，就能透过屏风间的空隙，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十七喜着绿衣，他都忘了这是十七在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但绿的衣，一向夺他球，一向会被他最先注意到。

    正如那个走大帐的绿衣女，纵使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但是陆奇英还是一注意到了她。

    十七？

    陆奇英有些惊骇、茫然、欣喜。

    喜的是十七还好好活着，茫然的是几年未见，第一惊喜过后，再看第二，第三，他竟然觉得对方有些陌生，甚至于难以辨别。

    惊骇的是什么？

    陆奇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惊骇于不知什么时候，十七竟然跟耶律洋针锋相对，剑弩张。

    这两个人当然应该剑弩张，应该针锋相对，因为一个是公主，也是陛，另一个是造反逆臣，也是陛。

    然而，然而。

    就像一株该躲在后被保护的青莲拿起了刀剑上战场一样。

    以至于让从前拿刀剑的人到无所适从。

    “好、好！”

    不知耶律洋是被十七说的那句话激怒，笑不笑，抚掌，狠地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抬手示意侍从把屏风撤走，接着劈盖脸地向陆奇英骂：“这就是你那柔弱单纯的好妹妹？你跟你娘一样蠢！他们姓陆的天生就是个骗！”

    屏风一撤。

    十七与他四目相对，面上悍锋利，毫不让步的表骤然凝结，神中与他刚才一样的茫然、惊骇、欣喜。

    “三哥？”

    十七的声音几乎与刚才的声音全然不同，好像之前走大帐的并不是他妹妹，现在这个才是。

    陆奇英此时才发现他竟然不知自己该什么反应？

    冲过去？耶律洋和他的手还虎视眈眈看着呢。

    回答？回答什么？

    凝噎无语。

    十七率先反应过来，收回茫然、欣喜与惊骇，扭看向耶律洋，声音冷冽：“怎么？说不过我，就要拿你亲外甥撒气了？我竟不知耶律将军在家中的英勇，也不逊于战场上啊。”

    她说的“英勇”二字意味，讽刺耶律洋窝里横。

    耶律洋一昂，傲然：“他是我的亲外甥，有我们耶律家一半的血脉，可惜被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玷污了另一半血脉，不过没关系，他会用你的血亲自清晰他那肮脏的另一半血脉。”

    “我等着。”十七拍了拍手。

    一过后。

    十七与耶律洋硝烟味十足的互相讥讽起来，却没再看他一。

    这样是对的。

    此此时本也不应该叙旧。

    陆奇英亦没有把目光再堂而皇之地放在十七上，只是在她的周围游走，他打量着她边那些男男女女，那些男男女女亦隐晦地回以同样探究的目光。

    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双方来谈判，都带了足够的人，势均力敌。

    陆奇英走不了，连个正式的告别也无法到，一过后，像惊鸿照影，直到十七又带着一群人被众星捧月似的离开，她与他的目光都没有再汇过一次。

    耶律洋声音讥笑：“好了，看清楚了没有？她跟你那个父皇一脉相承的狡猾善变，你若是像你母亲一样蠢，早晚你也会死在她手上。”

    陆奇英不知该作何反应，耶律洋大概以为，见了这一面，会颠覆十七在他心中的形象，会让他跟十七疏远。

    然而没有。

    他应该杀了耶律洋，然后带着十七回皇。

    “你应该杀了她！”耶律洋站起来，负手而立，说：“等舅舅打皇，就给你封个侯爷。”

    臣、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