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的房间里，原野听到孟决最后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吗？”

    那只手静静地落在原野上，不再有动作，透明的泪从原野的角快速落，短暂又无声地洇在孟决的脖颈上。

    孟决接受了他，他无法接受的自己，被孟决接受了。原野脑中被这样的念剧烈地充斥着，一时无法空辨别真假。

    但不是真是假，孟决接受了他。

    晚上原野留在了孟决的房间，他在里侧沉默地睡着，在孟决的目光里睡着。

    在梦里，原野觉得孟决的床比他的床要宽大，也比他的床要柔，他甚至在上面听着肖的圆舞曲，起了一支维也纳。

    其实原野早就忘了曲漫什么样，事发生的那年他只有六岁。

    印象中只有红的和红的血。

    和他无法自控的陌生绪。

    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像敌人一样来回周旋，里闪动着恨意和关切。

    曲漫会去她的小楼里找来年代久远的录像带给原野看，那是八二年国剧院对歌剧《托斯卡》的复录，二十的曲漫像鸽一样自由，古老的录像带都无法削弱她扑面而来的生命张力。

    普契尼的歌剧她演过不少，唯《托斯卡》和《蝴蝶夫人》最名，也唯这两最生动。

    曲漫抱着原野坐在她上，神经质地指着电视画面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年轻女人说，这是妈妈。

    原野瞪着茫然的双说，不是妈妈。

    曲漫的耐心只够问一遍，为什么不是妈妈。

    当原野的目光在两张脸上来回逡巡之后答，就不是妈妈时，脸上会挨上一到两个狠辣的耳光。

    然后曲漫又会心疼地摸摸她刚打过的地方说，妈妈不是故意的。

    如果原野太时间没有反应，曲漫就会低声啜泣起来，她的眉会皱成一团，短时间无法展开。

    原野在对童年印象中，总夹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哭泣，时时短，时浅时弱，有时是因为他，有时不因为任何事。

    有一天原野又重新翻找那个被原樾藏起的录像带，看着某天在镜前涂上鲜亮红的曲漫，他自豪地举着录像带小跑过来，脸通红地说，是妈妈，就是妈妈。

    曲漫从镜里拧看他一，红开了，她他手里的录像带，狠狠砸在地上，尖利，不是我，这不是我。

    录像带磕碎的一角划过原野的睑，血又了来。

    原野呆滞、茫然地站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看到曲漫从他前一跃而的时候窗外正晴空万里，他坐在书桌上认真画画，用最的蓝画朵，用最亮的红画。

    听到风中的响动，原野才抬起，用胳膊撑在书桌上，隔着窗朝望去。

    园里的广玉兰被工整地修剪过，在园中央的池旁，他与那只坠落的蝴蝶久久对视，她蜿蜒的红翅膀越伸越，然后慢慢地变形，扭曲，化为一摊宁静的。

    原野坐来，又捡起半截的红颜料块，在苍白的纸上漫无目的地扭动着，脸上的神依旧呆滞、茫然。

    那是个极其平静的午后，风动树叶，树有麻雀啄，行人们安静又一言不发，和很多年前曲漫第一次遇见孟鹭的那个午一样平静、悠。

    1982年夏，《托斯卡》的首演圆满落幕，曲漫站在最中间，演员们集鞠躬谢幕，掌声雷动的那一瞬间，国家话剧院的建筑穹上发战斗机的阵阵嗡鸣声。

    剧院里人耸动，人与人接耳，恐慌地议论，园匆忙地跑了去，一探究竟，演员们在舞台上也不知所措地相互对视，只有曲漫抬起，生动地笑了来。

    她拎着裙，从舞台上轻盈地去，穿过的观众席，跑了剧院，在她的上已然没有了托斯卡为而死的悲决苍苦，只有她自己为而生的无畏明亮。

    湛蓝的天上，原殊开着p51野战斗机在剧院的穹盘旋，看到等待的女人跑了来，他迫不及待地压了机翼，p51神抖擞地向冲去，周围人发大的惊呼，只有曲漫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在那一瞬间轻轻地闭上了睛。

    飞机从她面前抬升，起了她带着薄纱的宽大的羊帽，得像印象派拓印来的暮光风景。

    战斗机留恋地在她盘旋，一圈、两圈，曲漫看不清机舱的人到底神如何，但猜想原殊时常扬起的嘴角一定带着得意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