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温衾笑起来，那神凄然，恍惚地好似随时都会倒，他抬手看了看掌心里的血迹，想起这些年替皇帝理过的桩桩件件，嗤笑：“我十几年为了爬上他的龙床心积虑小心谨慎，他叫我的每一件事，我都尽全力理净，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不惧怕那些想要杀我正的世家贵族，就算是他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想要得到他的一怜悯全都是一厢愿痴心妄想，我也是真的想要给他当条忠心的犬。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手上沾染的血，竟源自于我有恩之人！”

    温衾还记得，当初自己之所以能够引起宗明修的注意，是因为自己这双与他故人十分相似的睛。那位故人于他而言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温衾不是没有好奇过，但他不论如何调查，也未曾找到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陆孝凑过耳朵，听完他的吩咐，又替他掖好被角，转去。

    温衾却忘了，温陆两家世代好，温家被皇帝令灭门，而陆家全族，却是死在他手里。

    陆孝冷看着，心没有一丝波澜。

    如今他想起这件事，不再是为了更加了解那个人的心，只剩满心满肺的利用。

    日的晚间仍有掩盖不住的寒气，陆孝披着夜走卧房。脱掉满是汽寒风的外袍，又在火盆旁驱了驱浸透了骨的凉意，陆孝才掀开里屋的门帘，来到温衾面前单膝跪，带来了将近一个月来最好的消息。

    若我是九皇宗明溪，那如今坐在皇帝位上的人，竟是我的同胞兄弟！我竟为了他……温衾不敢再想去，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世，他是否知晓？

    陆孝起时，温衾坐在窗边，痴愣地望着窗外。上只松散挂了件里衣，却得吓人。

    在青州养病半月，温衾收到燕州传来的密信。闱暂时告一段落，最后的殿试将于月初举行，距今还有十余日，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但托陆孝去的事还未有眉目，温衾心中思忖，现在动还是再等上几日。

    “民女燕语冰，拜见大人。”女一见陆孝扶着温衾走来，连忙跪行礼，姿上乘，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疏离，虽是跪行礼，但形并不卑微怯

    他是否清楚地知，自己在绣衣使那样密不透风的吃人之地忍受炼狱般的煎熬？南疆一战，自己差死异乡，他恰好如救世主般降临，是否他其实清楚地知这一切只是一场算无遗漏的谋，却还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了更加泥淖的渊？

    “裴惜时，我识得这名字，正是裴兆华那个年少早亡的胞弟。裴家，裴家九族都葬在我手里了……可笑，可笑啊！”

    温衾慢慢回过神，与来此时全然两样，他披散发，上的伤因他剧烈的动作而迸裂鲜血，灰青的外裳被血印染成黑红，像是从鬼门关里爬的厉鬼，吃人啖血。

脱开陆孝的臂弯，温衾从后腰短鞭，使了浑的力气，将这件本就简陋的木屋里的摆设悉数毁去。

    荒唐！荒唐！

    前厅站着一名姿袅袅、形容清丽的女，他肤白如玉，细如油脂，上涂了些不算明艳的脂，更加衬托她绝之。一双清亮溪般的桃，似盛着一壶令人沉醉的佳酿，多看一，便要醉倒在她的罗衫裙之。

    温衾正披着大氅伏在案书写什么，见陆孝有话要禀，搁笔，懒懒抬了抬。

    温衾慢慢抬起呆滞许久的珠，寻常日日多的桃，此刻却零落尘土，变得不复清明。

    老早已被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陆孝走过去拍了拍他，指了指门外，叫他先去。

    既未葬在南疆，自是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如今得知了这些差错的世，更不可能轻易折在此，既然往日之错早已酿成，十八层地狱必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倒不如在这所剩无几的年岁里，放手一搏！

    “义父，您……打算如何？”陆孝问。

    “义父，您伤还未好，又发起，恐落病。”陆孝上前扶住假山一样僵持的温衾，柔声劝，“还是先将养好，再打算。”

    “已在前厅候着。”陆孝抬，见温衾应允，便起替他系好氅衣的带，又拿了个手炉递给他，才引着温衾往前厅走去。

    “是，你说的是。”在弥天大谎中活了这许多年，又犯如此不可饶恕之罪责，怎可自暴自弃？就算是以死谢罪，恐九泉之，温氏一族与那些曾枉死在自己手上之人，也是要让我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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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义父，您要寻的人，孩儿替您寻得了。”

    “哦？人在何，快带来给咱家瞧瞧。”半月时间，温衾养好的不仅是上的伤病，也恢复了从前的倨傲和不可一世，仿佛他仍是那个受皇帝信任、被权力和望熏黑了心的督厂厂公。

    苦笑一声，温衾借力靠在陆孝臂弯上缓缓起，昨日几乎未过什么，又在此久坐许多时辰，温衾甫一起，就两发黑，差摔倒在地。

    从无上贵的皇，变成落至绣衣使的低贱棋，又到如今人人唾弃的权阉之臣。

    “呵，如此十恶不赦，连也不愿与我为伍。”垂着，披散的发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温衾闭上，又睁开，浑浊的眸定又偏执的光，像是在绝境中迸发一顽之力。

    他护他的，被他亲手灭杀；害他利用他的，却被他奉为信仰。这样倒反天罡违背人之事，饶是坏事尽的大阉臣温衾，也难以接受。

    陆孝沉默地搀着温衾，听他颠三倒四断断续续地诉说，从自己衣衫底用力扯一布条，替他肩不断渗血的伤包扎。

    “孝儿，你替为父寻一个人。”温衾半躺在床上，心里快速计划着回燕州后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