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本不是薛福当值，伴驾多年的首领太监临时被小徒弟请来也是穿齐整的，他站在帘外抚平衣袖上最后一褶皱，才接过茶托弯着腰了御书房。

    数百盏灯把御书房照的明亮无比，香炉里的龙涎香升起甘甜白烟，只是这香气并没有抚批阅奏折的烦躁，陛靠坐在龙案后，拧眉盯着摆在正中的折。

    薛福也算是一路看着陛登基的老人了，帝王的喜怒皆不形于，即使是两年前陛刚登基时武将当朝刁难，他也没见陛皱一眉。

    “地龙烧的太旺了，去把窗打开，”萧修瑾了酸胀额角，停在奏折落款的手越握越，险些克制不住把它撕碎。

    “陛看了一天折应是劳累了，您先喝盏八宝茶，才这就去开窗，”薛福端着茶近前躬奉茶，目光飞快扫过奏折上的字。

    匆匆一看的并不全面，可只需要“赐婚”和落款的人名这几个字，薛福已经猜了陛为何生气，他在心里叹了气，对窗边的小女使了个。

    那是一封不该在这时候现在龙案上的请安折，圣上日理万机，所有请安折都经阁检看，要的才会在次日呈上龙案，能在门钥后送来的，只有西北战场大胜归来的曦王爷了。

    小女推开窗后随人一起去，御书房就剩薛福时，萧修瑾斜睨了他一问：“朕的三皇兄到哪了？”

    “回陛，曦王爷已至庐州，想必不半个月就能抵京，”这都是陛昨日便知的事，但陛既然问了，薛福只能如实再答一遍。

    “很好！”萧修瑾一挥袖把茶盏拂落在地，狭致的瑞凤目里是难掩的怒气：“朕写了那么多封信他都装作没收到，如今要求赐婚，却是半个月都等不及了！”

    “陛息怒，”薛福避开碎瓷片跪，暗叹一声孽缘，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个说：“陛贵为天，纵使曦王爷军功卓着，也不敢借此要挟于您。”

    “别给朕装糊涂，”萧修瑾被这老东西的话气笑了，抬起脚踹向他。

    这一脚踹的并不重，薛福由此揣到陛并未真正动怒，可帝心如渊，猜到几分也不能说，他敛眉跪着，思绪却飞快飘远，回忆起了曦王爷挂帅征前的那一夜。

    红烛摇曳珠帘微垂，薛福那时守在门看的并不真切，当然陛抓着曦王爷的手把他在榻上这场景，薛福也不敢看的真切。

    “江太师府上的姑娘自然好教养，也算得上三皇兄了，”萧修瑾合上折在手心掂了掂，角浮起笑容：“薛福，传旨……不，传朕谕：三皇兄为国征战劳苦功，难得开求朕封赏，还只求一桩婚事，朕岂有不允之理？”

    薛福被陛恻恻的笑吓了一，连忙应诺。

    “记住，这谕留到他回京，独独让他一个人听，”萧修瑾抬手让他起来，继续说：“还有，让他来紫寰殿，朕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末尾四个字一字一顿，仿佛在齿间咬碎了才说来。

    温好的酒放的冷透了，萧修瑾拿起酒壶对着壶嘴一大，冰凉酒过，激起阵阵寒意。

    寒意过后却是烧灼上来的，就像压抑越久的，反噬起来越是不受控制的汹涌。

    倒寒时冷过年前飞雪，军营主帅正堂的门窗悉数敞开，冻得薛福手脚发麻。

    当着众人的面宣读恩赏圣旨时曦王爷礼数周全，现正堂没有旁人，传谕时他倒一撩衣摆坐了。

    陛登基以后杀了许多兄弟，唯独待曦王爷始终亲厚，他又有军功在，大不敬的罪名听着严重，但于他而言却是可大可小。

    薛福甚至觉得他是故意的，偏要当着他这个首领太监的面坐着听完谕，这是在给陛脸看呢。

    了两个月的西北风沙，他原本白若凝脂的肤暗了许多，衬得那双井湃过一般格外明亮，扫过来的目光叫薛福心里发怵。

    “即刻就去？戎装见驾不太妥吧？”

    “陛知王爷素来洁，行军在外多有不便，一早吩咐人把紫寰的温泉浴池收拾来了，也备好了净常服。”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萧挽棠解佩剑放在书桌上，忽然抬问：“我带个副将去总没问题吧，赵家的小公，不会失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