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来。

    尽被焦虑和抑郁困扰多年，但理智上他一直劝自己把这当普通的慢病看待，这行谁心理不病，该吃药吃药，定期看医生，运动健，合治疗。

    虽然早就知这病难以彻底治愈，但况稳定的时候也不大影响生活，之前断了几个月药也逐渐适应过来。

    他是医生中而理的病人，不会动辄自怨自艾更不会轻易寻死觅活，虽然发病厉害的时候会有些难以控制的自伤倾向，但过后也能分辨那并非于自己本意。

    这么多年来，他只有一次认真萌生过一了百了的念。

    应该是大脑自我保护机制的缘故，那天其它的记忆都十分模糊，如何去的医院，如何被主治医师告知父亲已经不剩多少时日，如何从那间办公室走来，拖着魂不守舍的步回到级住院，站在人工湖景边凝视着一片漆黑的面。

    那一刻他很清楚，不是病发作，是自己的意志恨不得就这样沉中。

    得罪大佬，和陈杰翻脸，视频曝光后被抨击得仿佛十恶不赦，谈好的角被换，商务解约，还有把柄在那人手里；连续几个月接不到工作，掏空积蓄还完最后一利贷，欠的违约金还差多半没着落，甚至连那间豪华病房的天价费用都在靠简青垫付……谁能料想那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况。

    也许旁人会觉得父亲去世对他而言反而是甩脱了累赘。那实在是个让人看不上的男人，没一本事，酗酒又赌钱，得儿早早来打工还债。

    而他们看不到男人是怎样拉扯他大，怎样陪他捱过这二十多年的雨打风……这是他在世界上仅有的亲人了，这些年不计代价罔顾尊严，一则为了实现从小的演员梦，二则是想让男人过上衣不愁无忧无虑的生活。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为了私和私徒劳奔波的凡人，只是如今尽恶果，付的一切却变得毫无意义——事业看着彻底无望，唯一的至亲生命也临近终结。前的未来像这片湖一样冰冷黑暗，只有不知该怎么还的债、治不好的病和甩不掉的恶名。

    但他还没傻到在医院湖，那只会把已经是个丑角的自己成更大的笑柄。

    陆宸一气，走住院楼，远远看见同层另一间病房门前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来不小的制片。他想起前晚简青说起过他们公司的大东被一帮人前呼后拥地住了这家医院，这两天前来探视的这总那导络绎不绝。

    虽说豪华病房为了保障私密每一间都隔了不少距离，但他还是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没有踏上灯盏明亮的走廊。

    此刻本没有和那些人照面应酬的心，也不知回到病房该怎么面对昏睡中的男人。陆宸快步走到安全通的防火门前，把那些虚假的奉承谈笑声隔绝在厚重的门扉之外，丧失浑力气般坐在楼的阶梯上。

    他呆呆地睁着，看着自己空无一的手心，视线缓缓移向腕青的血。过了一会慢慢蜷起，埋起，在无人到访的楼梯间闷声恸哭起来。

    他哭得太绝望太投，甚至无暇顾及那扇沉重的门被人拉开。尽知有人来了，却止不住泪，也没心思解释什么，连也不曾抬。

    来人大约也没料到这里会有人不顾形象地痛哭，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陆宸以为他已经悄然离开了，从手臂的隙中偷偷抬起，却差以为看到的是幻觉——

    他认识这个人，在一段难以忘怀的少年记忆、反复观看的视频和一些难以启齿的梦境里。

    即便是在这样黑黢黢的光线中隔着朦胧泪陆宸依旧能辨认他优雅的形，那副开的五官看起来比十几年前更。虽然表没有明显变化，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中的不知所措渐渐被哀怜取代，似乎被这个陌生人的痛苦所染，看起来有些悲伤。

    那只在陆宸记忆中无数次翻飞在琴键上的手，白鸽般轻盈地落在他因低泣耸动的肩上，带来似有若无的松木气息，冷质的音像雪一样轻：

    “都会过去的……别太难过。”

    “一，不要怕。”

    他立的形迎着楼的窗，缓慢淌着静谧的月光。

    谢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茬，一时摸不着脑。他并不直接经手艺人，对他们家属在哪住院哪里了解得那么清楚，正想让助理帮忙确认一，手机恰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暼了来电显示，表有些尴尬地给谭麒鸣展示了一联系人备注，才不不慢地接起：“一晨，对，我在店里和你哥一起呢。”

    谭麒鸣很快领会他的，用型表示自己不在意，他的语气便轻快起来，“嗯，没谈正事，你来坐吧，让cas带你来我包厢。”

    谢骏挂了电话，讪讪：“这小在车库看到我车了，一准是来薅我的酒。”他在俱乐藏了不少极品佳酿，没少被这混小惦记。

    “那我是不是也能沾沾他的光，”谭麒鸣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你们俩倒是能玩到一起去。”

    他这话并没有任何怪气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来人是他名义上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为知名影星的母亲在他生没多久后便撇他嫁给了蒋一晨的父亲——蒋谢两家是世，往前追溯都颇有些不可说的背景，蒋一晨从小和谢骏相识，比他这个统共没见过几面的亲哥要熟稔太多。

    谢骏和谭麒鸣是大学相识，成为挚友和为数不多了解他家况的人之一后，慨自己和这两兄弟的缘分之余也难免有几分微妙的尴尬。不过谭总今年才居国，蒋一晨如今也是个名不小的明星，并不大有照面的机会，谁想会这样赶巧撞上。

    谢骏顾忌的也只是谭麒鸣，蒋一晨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对便宜哥哥的存在十分坦然，你是丑小鸭还是白天鹅还是金凤凰，左右妈里只有他一个宝贝疙瘩。

    蒋一晨和他哥截然相反，打小就活泼伶俐人嘴甜，而让谢骏心扼腕的是这个漂亮得像年画娃娃一样的可弟弟不知怎么成了个风罪状罄竹难书的二脸，也不安生他的八旗弟，一心要逐梦演艺圈，隔三差五便撺掇着自己给人给钱——当然也不是白嫖，他亲爹跟在后边还人。

    小蒋很快被引了包厢，笑嘻嘻地问了好便毫不见外地坐了，又央着他骏哥拿藏酒来。

    “真只要酒？”谢骏狐疑地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还有别的目的。”

    蒋一晨被戳穿了也不心虚，笑着说：“还是骏哥了解我。我前两天和秦导吃饭聊《越关山》那本，越聊越心。”

    谢骏，那是他筹备中的影视重项目，好的ip，原作是双男主历史架空，前阵蒋一晨看了本很喜，当机立断要演，他妈为这事专门给谢骏去过电话，他也乐得顺推舟……但是话及此，谢骏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果真听他接着说：

    “但是将军的选角不是还没定人嘛，我和秦导想了一圈，都觉得陆宸哥最合适，骏哥你看看能不能把这角给他呀？我可不想和那些丑人麦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