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抵？”柳元魁怔了一瞬，随即往回看了。柳纤攥着瑛瑛的手，虽然来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可如今泪潺潺，直叫他这个当兄的恨不能拿自己的脸去抵了！“我凭何与她相抵？哪怕她真骄横治罪于我，她当街指派家打人——对，如今我是贡士了，我有功名在了，她也绝想好过！”贺云铮刚想劝说，李相思与郑二郎关系匪浅，可话到边，他忽然就顿住了。柳元魁怎可能不知？若非为了郑二郎，柳元魁或许都不会救人，而自己在这时候再提起这茬儿，戳烂对方的一片诚心不说，更好似在敲打对方似的。他看着柳元魁苍白却执着的脸，沉默很久，终归沉声劝：“你稍安勿躁，先叫大夫瞧瞧伤吧。”柳元魁怔怔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里窥些什么别的。奈何贺云铮惯常像块木，哪怕对着洛嘉，也只会在两人独的私密场合才心事来。柳元魁终于一把攥住贺云铮的袖，底赤红：“贺云铮，今日你终于得空约我们行，真是巧合吗？”贺云铮微顿，中一闪而过诧异。可他沉默片刻，到底谅了柳元魁此刻的杯弓蛇影四面楚歌：“并非巧合。”“今日是我生辰。”攥他衣服的手稍稍挣松些，柳元魁张了张嘴，嘴颤抖，几失声：“不是生辰便不能来吗？非得挑这天吗？怎么就偏偏是这天呢！我前给你们递了那么多帖，你怎就都不能来呢……”贺云铮微顿。他自然不能和柳元魁说，他除夕夜放火烧了闱，郑叔蘅目击了全程，两人谨慎至今，郑叔蘅代他若无旁事，先安静些日。连着上次洛嘉搬王府，阖府庆，他也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人似的，去到她塌前侍奉两个时辰，随后便匆匆蛰回。他先前已给柳元魁解释过了，此刻对方再提，或许也不是想追究个真切理，只是悲愤之余，无可发而已。贺云铮能同受对方的难受，可还是勉挥散杂念，再次叫柳元魁去给大夫看伤。他看得真切，当时柳元魁为了护住柳纤和瑛瑛，几乎一人挡了所有拳脚，一个读书人的板哪撑得住？柳元魁也算是发够了，垂丧气地沉默来，任由贺云铮将他带去大夫那儿换衣敷药。

    等安定完这些，贺云铮看日渐沉，犹豫再三才叫来瑛瑛，代她帮忙看顾柳家兄妹。“阿兄，你要回去了吗？”瑛瑛问过，柳元魁上绑着浅浅的纱布，恰拢好衣襟，隔着帘幔朝他看来。贺云铮沉默再三，摇摇：“今日本也约了郡主，但想是要约了，我去与她说明况，顺……看看她能否帮忙查明给李相思的车使绊的幕后黑手，再不行，请她力，让京兆府去问询问询路人，找些人证也好。”如他所想，此事若真是另有其人在捣鬼，只要查明真相，李相思那也便不必再记恨柳元魁，而柳元魁也能理直气壮求个公，两全其。离开之前，他也终于得空想起，将自己挑选好的一块好墨送过去给柳元魁，恭祝他考得贡士。只待殿试一过，若是运气好，便能得官职。柳元魁手心握着这块沉甸甸的墨，到底为自己刚刚的冲动到了丝丝羞愧。他刚刚不该那么质问贺云铮的，虽说他们相时间不，可也知贺云铮直率，除了对那位郡主格外执着，对其他所有朋友都坦诚仗义，并无嫌贫富拍须溜之心。他笑一声：“好，我等你。”贺云铮肃容。他去到郡主府，太已经快要山了。他心中犹豫着，若是此时同洛嘉说他稍后便要离开，也不知她会不会发火？许是会的，毕竟他们多日不见她都会恼他，在曲江榭那般折腾他，罔提今日自己约。可也或许不会，毕竟这次事有因，甚至涉及她的表妹，她在正事儿上向来清醒，向来会把自己往后排……贺云铮忍不住想了许多，直到见到洛嘉的面儿，一颗糟糟的心才仿佛停了一拍，愣愣看着明显装扮过仪容的郡主坐在院中的树。郡主府的小院中，被她新栽了一颗新桃，灵来自何贺云铮不敢妄加猜测，可夕漫过新芽的枝丫，拂在她如霞光一般靡艳的衣裙和额前钿上时，贺云铮终归不争气地看怔了。许真的是多日不见，而且尚且不知他说明完毕就要走，洛嘉看起来心很不错，早已吩咐人准备好了一桌酒菜，抬着，慢条斯理又眉笑地示意他坐。贺云铮顿了顿，看着人们都退了院，犹豫片刻，没坐来，而是径直跪在了她膝旁。洛嘉眸微动，勾起他的脸：“饭也不吃，刚来就来邀了？”贺云铮被误会得脸红，几乎不想再看洛嘉的，免得他心神，俊朗的面容猛地垂来，抿着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