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一惊，立刻改：“这不妥吧。”

    “不是你让我洗澡吗？”

    李莲在心里冷笑，那我让你放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放手呢？

    “是这个样的。”他只得现编理由，“你看啊，这二更天都已经过了，说不定连伙计都睡了。你现在把人叫起来烧，扰人清梦不说，等你洗完了，外面的都该叫了。”

    他说着这话，全然忘了片刻之前自己还想找伙计要被褥，“要我说呢，你还是明日，明日再洗吧。今晚咱们俩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凑合一算了。”

    笛飞声张言，李莲又打断他，“我知，你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逃跑嘛。那你可以我的睡啊，我连醒都醒不了，怎么可能逃呢，你说是不是？”

    然而笛飞声一句话就把他的如意算盘砸个粉碎：“不用找人烧啊。”

    他冲着那桶还冒着气的洗澡说：“那不是有吗？”

    李莲的表凝固了。

    他怔了一怔，忽而恼怒：“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这傻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李莲瞪视笛飞声。笛飞声回视他，神十分坦然，仿佛用别人用过的洗澡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

    其实也确实是一件可以坦坦说来的事。

    换作是穷苦人家，一年到也不一定能洗上一次澡。真要是烧了这么多，好几个人共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些人可不会像他似的心里有鬼。

    李莲咳嗽一声，尴尬地给自己找补：“因为那个我用过，已经脏了。”

    笛飞声咧了一嘴，好似很开心一般，“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脏。”

    “我嫌弃！”

    笛飞声奇：“你为什么要嫌自己脏？”

    李莲无话可答了。

    他熟悉的那个笛飞声，是心气傲、是心非的笛盟主。逗一就可能起急，想跟你玩又忍不住伸爪，猫一样别扭又可，所以李莲素来很招惹他。无它，就是好玩。

    可脑病了的笛飞声，却一改往日作风，想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偏偏又自有一与众不同的逻辑，叫人完全招架不住。

    真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忽悠还忽悠不了。李莲正纠结着要不就这样算了——反正笛飞声一整晚都没有发神经的迹象，床也够大，两个人中间可以用被隔开，他洗不洗澡无所谓——肩膀忽然一松。

    他回过神来，发现笛盟主正在解带钩。

    他吓得后退半步，问：“你在什么？”

    “脱衣服啊。”笛飞声理所当然，“洗澡不得脱衣服吗？”

    洗——

    这会儿再说你不用洗了，估计笛盟主又得跟他扯半天。

    人在矮檐，不得不低。李莲放弃了。

    “随便你！”

    笛大盟主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又不是让他用笛飞声的洗澡。再跟这个傻纠缠去，他真怕自己今夜都别想睡了。

    他径直走到床边，脱了鞋，上了床，贴着床里侧躺好，背对着笛飞声，用被把自己从蒙到脚。

    他本来就已经很疲累了，又跟笛飞声掰扯了半天，更是累上加累。累，心更累。

    然而人累到极致了，反而不容易松弛来。他阖上睛，却睡不着，耳中满是笛飞声洗浴时的哗啦声响。那些曾经包裹过他的，现在又从笛飞声的肤上落。

    这没什么。他反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只是罢了。睡吧，已经很晚了，睡着了就不用理这些糟心事了。

    可他的脑袋很疼，有一在一一地动。越疼，就越清醒。他能听见笛飞声的每一个声音，又顺着声音意识地去猜测对方的动作。他心浮气躁，烦得要命，既希望笛飞声快洗完，好还他一个清静，又希望笛飞声永远都别洗完，把两个人同床的时刻无限向后推延。

    他正胡思想间，声忽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