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逆着亮了冥府之路的灵火，向人间走去。

    这位勾魂使者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孤前往人间，孤完成原本应由黑白无常共同完成的使命。

    临行前，他回侧望，目光幽幽地从地府扫过，似乎要从那看一白衣影来。

    这当然是无果而终的。

    黑无常敛目，再睁时，被冥火摇晃的目光重新沉静来，又回到似乎万年不变的冷淡。他不再分神，步连接冥府和人间的界，专心履行自己的职责。

    缉拿鬼魂的事他得娴熟而枯燥，日夜重复间似乎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今天没有看见那场人声鼎沸的演唱会的话。

    黑无常原本是来缉拿窜至此、却命数已尽的逃犯之魂，也没什么差错。他一手抓着仍在叫嚣怒骂的亡魂，半嵌墙，一个侧目，却望了一双赤血透亮、宛若宝石的。

    那是一双他记了多少年、却很久很久没再亲见过的。

    黑无常几近怔愣地原地注视着，想：这不是他。

    一墙之隔是一个大型演会场，今天有一个年轻活力的偶像在这表演。隔着偌大的会场，他原本不该看清舞台中央那人的睛。只是他背后实时转播的荧幕上，正好切到了他的脸特写。

    一瞬，摄像又切了远景。

    黑无常看着那双红远去，想：这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为了这个问题，他了此生最冲动、最鲁莽的一次决定。

    他了一个小时清理掉手上的任务，又返回这里，耐心等到演唱会结束，小偶像离场，然后趁着他落单上厕所的时候，一举擒杀了他。

    偶像有活力到唱完一整场演唱会，却似乎又疏于锻炼，脆弱到对黑无常的突袭毫无反击之力。

    时年十七、眉间尚且存着稚气的青年，就这样昙一现般地逝去了，戏剧得像是一场黑幽默。

    黑无常低眸瞧了一偶像的尸，那双里仍然保持着生前的惊愕，死不瞑目了；而新现的亡魂正飘在他面前，对着沉默拭掉鲜血的他怒骂不止。

    黑无常很有耐地听着，因为理亏没有加以反驳，同时又有些难言的失落：前白从不这样。

    前白总是沉着从容，对任何事都有着极大的温柔包容。

    是这样的前白，才叫黑无常孤而过千百年，不愿再去寻找新的搭档，只是一日日地默默缅怀再不复的旧人。

    见小偶像骂累了歇气，黑无常一把拎起他，瞬移至了阎王的办公室里。

    正在摸鱼看剧的阎王爷手忙脚地收起投影，打哈哈：“哎呀小黑，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目光落至偶像上，他神一凛：“怎么带了个生魂过来？”

    生魂是指寿未尽的灵魂。阎王，无需账簿也能看灵魂的命数。只是黑无常的业务与生魂无关，他擒生魂来一定是事了。

    阎王一个蹙眉，听见黑无常语气平淡说：“是我杀的。”

    “我例领罚。”没等阎王反应，他又提要求，“正好白无常空缺已久，我不想再一个人打两份工了。”

    阎王沉默一会，最终只是叹了气，他摆了摆手：“你吧。我和新小白聊聊。”

    黑无常知他同意了，也不多待，略一便转离去。

    小偶像跟着黑无常穿越两界，有些发懵地听完他们的对话，心里大概有了数，只是他突逢噩耗，再开时仍带着火气：“你们这算怎么回事?”

    “嗯……大概是地府招工吧。”毕竟是自家员工有错在先，阎王说起来不觉有些心虚。

    他又急忙找补，从地府员工福利说到当代投胎政策，与其冒着成为飞虫的风险、投去向不定的胎，不如留成为白无常纵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