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青：“便说不适也不许取来，何必又问。”宇文序念着“牙尖嘴利”轻咬小巧鼻尖，低声：“你说我们孩儿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我说闭经了不不育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青青——”良久未有答复，宇文序凑上玉颈磨蹭。南婉青随敷衍：“自是像你多一些。”“像你多一些也好，”宇文序埋首颈侧，“恭儿不似我，亦不似他母亲。”“……”莫不是宇文序的酸枣汤添了酒药引？南婉青不禁起疑，往常惜字如金的男人竟滔滔不绝至此。虽说她只醒了四五个时辰，脑正是活泛的时候，又着那劳什，一时半刻睡不过去，却也不念叨一个记不清姓名面貌的死人打发时间。“恭儿生在冬日，我只抱了他几回，便去随先考上京朝觐。当年先考受萧景松刁难，郁郁辞世，若非汪公跪门求得恩典，靖远侯府已是蓬门荜。那一阵犬不宁，我终日劳神，小儿哭闹，听来更是烦心。雍城叔伯吵嚷分家，所余田庄铺果腹而已，堂堂侯门治丧捉襟见肘，还是母亲典当陪嫁才补上银钱的窟窿。”[1]“袭爵丁忧三载，侯府上近百人只守着那几亩薄田度日。我忧虑薪储之费，也顾不得孝人，常借寝苫枕块的名乔装行商，以贴补家用。三年服阙回府他已知言语，只是认不得我，躲去他母亲后不愿开，我自然不兴。而后领了武职重行伍，又是离家四年。举事前夕我曾潜回雍城探望，他了个儿，已至我腰间，量清瘦，是此前熬过一场大病。我瞧了他的功课，笔墨端正，便叮嘱勤学多思。他怯怯唤了父亲，我倒不如预料中喜，只觉着愈是生疏了。”[2]南婉青暗骂贱男人难伺候，叫了不兴，不叫也不兴，六七年不着家却妄想小儿络亲近，肯唤一声爹就烧香罢，好歹从未闹着有父如无父不若随母姓。“雍城一别三年，京再会，说是已通四书，习得一手好字。我打量着形单薄，便问御如何，他答略知御术，术未。若非当年汪白步步，我也不愿过早定立皇太，虽说恭儿秉仁厚，颇有文才，这般个富贵王爷再好不过，肩负天的担未免重了些。从前我如他一般的年纪已然通晓骑，文武皆备。他母亲不舍太之位，也知我介怀武略，时常敦促勤学骑，以至于……”宇文序低低一叹：“昔日南征北战，他与女眷安置后方，隔月寄来问安的家书，我吩咐主簿好生收着，可惜还是丢了。恭儿在宇文家潦倒困苦之际，我自顾不暇未能亲教导，而后戍边征战又错失抚育之机。我与他父谊，竟只有襁褓几回引逗，这些年我枉为人父，亏欠实多。”[3]南婉青百思不得其解，御医究竟开了什么百年秘方唠叨神药，其功效不亚于哑张嘴来了段抑扬顿挫的评书。“青青，”宇文序挪一挪又凑近几分，薄挲玲珑耳廓，细语呢喃，“待我们孩儿降世，我必定亲自教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御之术。他必定如你一般聪颖伶俐，他唤我阿爷，并非父皇，并非陛，青青，我会是好父亲。”红帐暗香幽寂，烛影明灭，南婉青久久不答话。“青青？”宇文序抬，怀中人微微歪了，双目合拢，睫掩一片浅淡影，气息舒缓绵。宇文序啄一玉香腮，亦是落枕安眠。政务一日万机，方今又逢大悲之事，各奔波劳碌，心俱疲，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南婉青睁开，这人在耳边若悬河，只怕是聋方可梦会周公。她委实不愿搭理宇文序的自作多，装睡梦遁，一了百了。——我必定亲自教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御之术。嫡新丧，他便能搂着另一个女人谈论生儿育女之事，男人薄寡义，可见一斑。南婉青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若非他薄寡义，岂会由她轻易勾上手。——————————注：[1]先考：对已离世的父亲的称呼。萧景松：即楚王。[2]丁忧：指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的德礼仪制度，据儒家传统的孝观念，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担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寝苫枕块：苫，草荐。睡在草荐上，枕着土块。古时宗法所规定的居父母丧的礼节，自《仪礼·既夕礼》：“居倚庐，寝苫枕块。”即女为父母守孝期间不能居家，应在坟前搭一架草棚，白天守灵，夜晚睡在草席和土块上。服阙：女为父母死亡服丧三年，期满除服称服阕。[3]主簿：职官名。为汉代以来通用的官名，主文书簿籍及印鉴。中央机关及地方郡、县官府皆设有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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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罗衾覆上二人，又为南婉青掖实被角，问：“如何？”南婉青。宇文序这才躺安寝，侧了，一手圈揽细腰，再问：“可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