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任栩说，“躺一会儿。”

    说完后他抿了抿，又问，“可以尽量不要发声音吗？”

    陆沿瓷将窗帘拉上，房间一变得昏暗起来，他问白任栩，“我看着你睡觉会不会不习惯？需要我去吗？”

    白任栩想了想，摇摇。

    于是陆沿瓷将床边的椅搬到窗边，保持一个离病床不远又不近的距离，“我到饭叫你。”

    他最后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会永远保持缄默，直到你允许我靠近你。”

    白任栩没有说话，他在昏暗中盯着陆沿瓷，低声说了句什么，陆沿瓷没听清，他不确定白任栩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不等他询问，白任栩已经背对着窗躺了。

    陆沿瓷坐在靠椅上，看着床上的影，他忽然想到了来这里之前心理医生对他说的话——

    “……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是想拼凑完整的记忆，还是想将那段时光彻底忘却？”

    陆沿瓷背靠在书房的座椅上，他看着屏幕里的人，问，“重要吗？”

    对面反问他，“如果你觉得不重要，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陆沿瓷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因为我不知，一段痛苦的记忆，忘记是否会比铭记更好。”

    他看向形似母的吊灯，黄的灯芯亮灯上着靛青的蓝紫，母的手变成悬在伞腔边缘落的鲁伯特之泪，看起来仿佛整座灯在化。

    这是一名玻璃艺术家的作品，陆沿瓷从展会上看到的第一就决定将其拍。他永远忘不了在人海中凝望着定格在化的某一刻的鲁伯特之泪时，那被什么动的觉。

    好像化的不是灯，化的是灯的他。

    心理医生安他，“趋利避害是自然界的本能，陆。”

    陆沿瓷对着屏幕笑了，“但我知我该接受它。”

    “理查德，你知一个作家的灵来源是什么吗？——生活、天赋、痛苦。其中最普遍，也最重要的，就是痛苦。因为痛苦才是一个灵魂异于其他存在的本质。”

    陆沿瓷说，“我并不认为痛苦值得追求，就像苦难不应该被歌颂一样。但你没法否认，痛苦是最懂得育艺术的房。悲剧为什么比喜剧更使人难忘？因为破碎的东西同时兼了好的曾经和残缺的结局，而缺憾总比圆满更刻骨铭心。”

    理查德静了静，问，“即使那会使你陷悲伤、挣扎，甚至死亡？”

    陆沿瓷说，“即使那会使我陷悲伤、挣扎，甚至死亡。”

    理查德敲了敲键盘，看起来像在记录什么，她在达几分钟的静默后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陆，你为艺术选择了前者对吗？”

    陆沿瓷看着她，一个很明亮的笑容，“不是我选择了痛苦，理查德。”

    “是痛苦留住了我。”

    ……

    一阵窸窣声将陆沿瓷从思绪中拉回来，白任栩翻了个，平躺在床上，陆沿瓷看到他盯着天板发呆，好看的侧脸在昏暗中显得宁静又柔和。

    陆沿瓷低声叫，“白医生。”

    白任栩反应了几秒，才转过，陆沿瓷问，“你睡不着吗？”

    白任栩的声音还带了鼻音，听起来不太清醒的样，神雾蒙蒙的，“……嗯。”

    陆沿瓷笑了，“可以把你的书借给我吗？”

    白任栩说，“书在床柜上。”

    陆沿瓷将椅重新搬到床边，他借着漏窗帘隙的光翻看着手里的书，手指停在某页后他轻声将上面的容念了来：

    “zuwe，zufreundenbichdirentflohn”

    我逃避你，投向酒和朋友。

    “dairvordeedunklenaugrau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