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几乎每天都梦，这是他萧索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大多数醒来就忘了，少数可以回味一整天，特别是好的，不小心断了，就使劲儿接上，即便其实是自欺欺人的幻想。在和齐玉断联的这段日里，他总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好像是回忆，但又不太真切，是否真的发生过，他也不得而知。午休的郭发回到家里，见余祖芬仍然没回来，简单地收拾了房间，便歪在船上睡着了，梦中没有血腥，安安静静，不确定是否是梦，但至少不是噩梦——光普照的教堂里，一群唱诗班的女孩排排站，她们的辫发齐整，后颈光洁，衣袍和鞋履都是一片雪白，景象像是来自天堂。黑袍的神父弹着轻快的钢琴曲，很是自得，女孩儿们的唱此起彼伏，像是云雀齐鸣，他瑟缩地站在门后窥伺，火辣辣地阵痛，忽看见一个女孩竟然转过来，就那么偷偷朝自己的方向奔来，一路弓着腰，跛着足，站定在门，从兜里拿一颗巧克力糖。教堂外面常常有浪的孩，他也是吗？男孩儿鼻青脸，衣袖肮脏，透着打铁一般的黑光泽，女孩儿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小小的白牙朝他笑。歌声悠扬回，伴随无形的圣光遁教堂外的原野和千家万之中去，郭发的灵魂像是被洗涤了，突然很厌弃自己，他低，发现没有影，原来他只是一缕游魂？“可以跟那个黑衣服老儿忏悔吗？”他听说教堂里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倾诉罪恶，发问就能被解惑，他很想问问上帝，是不是一个人生来就带着罪恶，所以就算最亲的父母也会把自己的孩往死里鞭打。

    他攥着糖块儿，都快要化了，怎么也不敢去，一门的距离，如同两隔。“不可以，这里是基督教堂，你说的是天主教，太平没有天主教堂。”女孩笑着说。郭发转离开，教堂外冷晦暗，好像太来自里面。他再一睁开，晨光照耀着齐玉的脸：“黑丝巾……风中飘满寂寞，这港湾，随霓虹千盏风里我独站，远望渡随浪去，边呼呼北风，已经不到冷……”齐玉注意到郭发的目光，立闭上了嘴，郭发看她：“行啊，你还是有两。”齐玉的手攀上他的脸，他闭上享受这抚摸，却被撕伤上的痂痕，郭发彻底醒过来，竟然是梦中梦。老人说，这样的梦要赶快醒过来，不然会死在睡梦中。他起床喝了一缸凉，剩的底用来浇，洋桔梗果然不气，即便养护得极不规律，叶也，金黄的随风轻晃，像是染上了光的颜。郭发看着窗外，天空沉着一张脸，终于到大梦初醒，像是倒带的cd机又被拨回了原来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