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来，少有地没有往沙发后靠。林嘉时大抵从来没有睡着，在听见关门声后倦怠地睁开，了些功夫，到底回想起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学弟。“很久没见了。”他温和地对着钟了笑容，构成的画面却不好看，透行将就木的枯朽，只让人到凄凉。钟了，不知该怎么去接对方的话。他不好再在对方面前用曾经那样充满敌意的语气，却也找不到新的用以面对林嘉时的方式。“思意还骗我说是拿卖房的钱挣来的。”从见到钟的第一，林嘉时就看穿了秦思意的谎言。他无奈地笑了一声，从咙里挤沙哑的气音，缓了一阵才接着问：“我是不是不可能治好了？”“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对方是个聪明人，钟于是没有拐弯抹角，很快便继续：“我手里有一新药，没办法治愈，只能再拖一拖时间。”“还有呢？”林嘉时知钟的话没有说完，若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后者本就没有来这一趟的必要。“学说，因为你还活着。”钟没有说得太直白，他不想林嘉时持，也不敢赌秦思意话语中的真假。他在这句过后沉默来，视线越过对方，望向病房外被雨打的夜景，似是怀念地注视起一朵将要凋落的月季。斯特兰德的玫瑰要谢得更早，仅留存一些从温室移栽的朵，自欺欺人地在冬后继续盛开。钟莫名觉得窗外的月季像是一预兆，分明一路走来都是初绽的山茶，偏偏到了林嘉时这里，白的山茶突然就被形似于玫瑰的月季取代了。“那就试试吧。”钟以前讨厌极了林嘉时对秦思意近乎的态度，如今也一样。得到答案之前，他一直在为自己将要面临的境而到歉疚，可林嘉时推翻了他的全预设，几乎没有犹豫地轻飘飘就把秦思意捧到了过生命的位置。钟的厌恶从来不局限于这一，他拿自己和对方作比较，结果却是他本不可能相同的选择。林嘉时用短短几个字将钟的变得寻常，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占有，无形地为两人划开了界限。小雨了整整一夜，古怪地只盘桓在中西区，不去湾仔，也不去油尖旺。钟盯着窗上的不断变换的雨珠神。他让随行的研究人员将新药给了医护，算是间接地左右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命运。在重新见到秦思意之前，他无数次地诅咒过对方与林嘉时。

    然而真正等到那些话语应验，钟却又后悔了，无端地怀疑起，是否这一切确实是因为自己恶毒的祷诵。冷汗从掌心细密地渗来，钟调了几回温度都觉得不舒服，末了走到台上，叫佣人取了支酒上来。——大抵是酒将山的夜景变成了斯特兰德的久远灯火，钟拨通了秦思意的电话，有些幼稚地开始一遍遍糊地叫对方‘学’。他担心自己不够温柔，不够贴，没有办法得到对方的喜，小朋友似的，断断续续地呢喃，时不时便重新问一次：“那你喜我吗？”“喜的。好喜你，最喜你。”秦思意的纵容没有传递肯定，反而更加了钟的负罪，让他惶然地想要回避关于林嘉时的一切，又忧虑着不断地尝试向对方要一个谅解。“怎样都会喜我？”“怎样都会喜你。”钟在这通电话的时间里无时无刻都想要告诉秦思意，放林嘉时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真的太害怕对方先前的话并非胁迫了，两相权衡之，他只能让林嘉时继续这样望不到的煎熬。“那可不可以为了我留来呢？”“……我已经被你留了。”秦思意没能听懂钟的问题。他在回答前叹了一气，将整句话都变得无力。失眠使他的意识分外清醒，比起此刻云里雾里的钟，秦思意即便不能说是冷静，至少也还留有未被混淆的理智。他听得来钟有些醉了，黏糊糊的像是还未能脱离17岁的影。秦思意温声细语地哄着，借由对方的醉意去说平日里不会被相信的真心话。他将每一句都构筑得谨慎小心，直至末尾才终于细弱又压抑地问到：“要多喜，你才会让我去见一见嘉时呢？”时间被这句话无限地延，电话那安定的呼短暂地停滞了一瞬，继而恢复平稳，将须臾的失态粉饰得从未发生。钟霎时从那些甜言语中离，盯着屋外的雨，将秦思意说过的所有话都打成了为见林嘉时而对他的讨好。早先在l市对方就这么哄他。先乖巧温驯地献自己，再以此为筹码试图向他讨一个来到港城的机会。秦思意当然可以与他谈判，但钟不希望是以这样近乎要挟的方式。对方总把他的喜当作筹码，毫不心疼地推倒在赌桌上，三年前是如此，三后也依旧故技重施。现在的钟不会再放任秦思意了，他已经被对方的离开折磨过足够的年岁，是该秦思意去为自己的决绝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