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萨沙，想起很久之后自己才敢展开的纸条。那其实只写着落款与一串号码，像所有临时的便签，没有任何可以被他人认为特殊的地方。可秦思意总是不敢去看。上面的字迹和藏在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那颗法贝彩里的如一辙，只是多了些临别的潦草，以及直观的，因为犹豫而留的褶皱。秦思意破天荒地在钟面前提起了萨沙，用一糊的陈述方式，将想念通过语言表达了来。他们在江城谈论一个从斯特兰德结识的r国青年。空调的温度太低，以至于秦思意原本就混的语句愈加被冻得变成了相悖的义。钟耐心地听他说完了，沉默良久，不算多么激动地接上了自己的疑问。他甚至不能说是失望，而更接近于一早有预料的寒心，用残余的嗓音，低沉而动听地问到：“无论是谁都可以是吗？“只要给你钱就可以，是吗？”钟回想起更久之前的天，他们在江城剧院里看那场一票难求的茶女。他支持阿尔芒，秦思意却相反地同玛格丽特。钟想到，或许命运在那时便早有预兆，可惜他没有听懂，秦思意也不曾觉察。“是。”后者把自己的衣服穿好，低着，幽弱却也肯定地给了回答。房间里光线不佳，钟看不清他的表，只能隐约看靠近衣摆的那刻纽扣，秦思意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将它扣好。“你还有自尊吗？秦思意！”钟走过去，像所有文艺片的运镜，一边绕开散落着衣的床尾凳，一边又因为过于躁郁的心，蹭掉勾在边角的衬衣，让它慢悠悠地到了秦思意的目光落不到的地方。黑暗里的每一次声响都算是重音，秦思意听着的呼渐，停在一个仿佛要吻他的位置，变成施加在腕间的疼痛。“我要它有什么用呢？你本就不会看我一。”他无视了对方的绪，温和地去反问，声线不知是因为恐慌还是寒冷而轻颤着，平白添上了几分无力。“你好像本就不想要，从一开始就只是在施舍我。”“我只会觉得愧疚，只会觉得难受，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会提前终止合同，日日夜夜都过得提心吊胆。”“我真的很需要钱。你要怎样才能明白，没有钱嘉时真的是会死的呢？”秦思意被钟困在角落，可他连逃的余力都已经没有了。他累到连呼都觉得辛苦，遑论挣脱对方的桎梏。“……你想去看林嘉时吗？”

    最终还是钟妥协，截断漫的寂静，开启了全然无关的新的话题。他将秦思意的手腕松开了，或许也算是温柔地半握着送它们回到了对方的侧。对方构想那个不可能的未来太久了，钟到底还是决定让他去面对现实。“对不起，对不起……”秦思意又换上了那副谄媚的表，青涩地勾引，老练地向钟献上自己。他凑近了去环对方的脖颈，后者却悒悒推拒，错开他的，倦怠地制止到：“我没有要你拿这些换，去吧。”——航班降落在一场阵雨里，雷声隔着金属的蒙隆隆撞击鼓，一时间给人以末日般的虚幻。等到两人离开航站楼，这场雨却又突然地停了，迅速挂上同江城一样炽烈的夏，将空气中的雨腥变成的窒息。钟将行李给了助理，自己开车带秦思意往太平山去。他也有问题想问林嘉时，比秦思意不可能再有结果的持更重要，同曾经他无心的诅咒正相应。病房外的植被先前的雨打了，没来得及蒸发，些许在叶片间折消逝前的光。看护陪同钟先去，秦思意便在休息区等着，握着一杯，一也没有喝去。这里闻不到记忆中呕吐与消毒混杂的恶臭，只有隐约能够捕捉到的淡香。它原本应当为来客制造足够放松的验，可秦思意的心却越来越快，变成阻呼的张与不安。他太久没有见过林嘉时了，就连分别前的最后一都被过往的记忆取代，将对方化成十七八岁带着朝气的端方。秦思意很难想象自己要怎样才能再一次接受林嘉时躺在病床上的样。那一也不面，一也不优雅，让他本无法将那张脸同‘林嘉时’这个名字对上。他是害怕见到对方陌生的躯壳的。那会让他联想到死亡，让他控制不住地不断为对方假定一个过分接近的时限。秦思意永远都不愿意承认林嘉时就是无可挽回。他自认为亏欠了对方太多，也同样的为对方付了太多。他可以不在乎浪费的时间，可是如果林嘉时真的死了，那么他宁可自我厌恶，舍弃自尊都要奉献给钟的乖驯到底又该算作什么呢？想到这里，秦思意开始祈祷病房的门能够晚一，更晚一再开。他由起飞前的期待转为此刻彻底的抗拒，死死抓着手里的杯，将指尖都抵得泛白。——“学在外面。”“我以为你会不愿意让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