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大夫束手无策。他们又不允许父亲离开村。我一筹莫展，只有每天跟着父亲照看。饭的时候就把大门关上，让他自己呆在院里。有时他会陪着我在厨房烧火，大多数时候则在院里无目的地徘徊，或者试图开门逃，像只被捕获的养不熟的动。

    有一次我在村里找遍了都没看见他。反而在池塘边看到他的一只鞋。我失魂落魄地回家，心里不知是委屈伤心还是解脱释然，还没想好如何打捞他的尸首，就看见老远邻居家小孩拉着他手往这边走来。小孩说，你爹又偷跑去，看我们玩弹珠。他动手抢不说，弹珠掉池塘里他还要去捞，吓死人了。我们不和他玩了。你能赔我弹珠吗？

    我无可奈何，唯有把家门锁得更严，闲暇时带他去走走。好在到了冬天，天冷人也懒倦。他蹲在火盆面前烤手，一坐就是一午。我才有空洗衣服，补补。到了大寒的时节，起了一场大雪。我意外发现雪上有很像狗却不是狗的梅脚印。

    父亲越来越懒散，有时一天连床都不起。反而这不知是什么的小东西表现得很活跃，把后院没人涉足的地方都踩浅浅的脚印。仔细观察，似乎不是一只，而是好几只，因为脚印大小不一。

    直至有一天冬夜我了一个梦。梦里一只狐狸在觅。山洪把土坡冲垮了。一个条的木板箱里一个人。狐狸嗅了嗅。有弹的火药味和血腥气，以及万死后都会一直散发的味——腐烂。这个人的在腐烂，魂灵剩了一缕，钻了狐狸的。

    狐狸成了人，得和他一样。他的智识也留给了它。于是狐狸一瞬间接到了人世间的许许多多事。理解的，不理解的。熟悉的，陌生的。他识得了人类的字，还记得几本书。但原主看的又多又杂，不求甚解。上到楚辞到金瓶梅，囫囵吞枣。其中记得最多记得最牢就是一些神仙妖怪的稀奇事。他甚至能复述来，还附带不差的才。

    与这一并附赠的还有少许的记忆，最清晰的便是近两年。一个人影不断地闪现在他前让他应接不暇，直到死去那一刻他里还有那个人。狐狸第一天人，疼裂，用已经变成手的爪抓挠自己的耳朵。

    他没法回归族群和山野，别无选择地投慌的人，一投就到如今。他比记忆的主人稳重理智，谨言慎行，不想重蹈覆辙。可无巧不成书，他偏就遇到了那个人。他的心脏揪着疼，像是有什么要钻他的心脏和血破土发芽。为了避免这疼痛，他总是避开那个人。他知自己躲不了多久。他在记忆中看到他们肩比肩的亲昵，像他和曾经的同伴一样亲密无间。

    那人脾气直且倔，并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一味穷追猛打。他疲于应付。那人也知两人有些许不同，可死里逃生让人转了也说不定。他别无他法，只能推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和思想既然变化了，那还算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