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站在人堆里，帮不上忙，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大概是因为钱是自己的，不亲看着钱是怎么没的，总有些不是滋味。徐达见她“神肃穆”地前来督工，朝她拱拱手，满脸敬佩之，“沈姑娘，你这真是惊着我了。真想不到，你初来乍到，与北平也没什么，竟可以为北平如此壮举，实在令人钦佩。”莲衣被说得也不好意思了，笑两声，“好事嘛，钱没拿到手上不知多少，去也不至于太心疼。”徐达说：“一千八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略算算能吃两三个月不成问题，别担心，这已经算了那些从西边闻讯赶过来的民，两三个月的时间，官府要是还不能筹来粮，可就说不过去了。沈姑娘，你可不光救了民，还救了北平这帮吃饭的父母官，他们可得好好谢你，没准还要将你写县志。”莲衣连连摆手，她可承受不起，“那还是别了，其实这个好事挂府账上也一样，我不是为了名才这个钱的，只是看几方僵持，总要有人来破局，我胆小，害怕看谁为此丢了命，既然能用钱解决，那就还是用钱解决了最好。”“说的是。”徐达意味一笑，“不过这笔善事不能记在府账上，沈姑娘，其实老爷之所以不愿意替官府救济民，还有一个原因，你未必理解，但朝廷如若得知府在北平有如此举措，定然心生不悦，这个多说无益，只可意会。”莲衣明白，她太明白了。慕容澄不就是因为这个被从蜀地薅到京城的吗？现在就连她都知当朝皇帝有个多疑的脾气，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疑心完外人疑心宗室里的亲戚，想必当年家为新皇登基修葺的三座城楼，就是为了向圣上表忠心的吧。徐达说：“今天先运一百袋来，派完为止，明天减半，之后都五十袋一天，撑三个月不是问题。”一袋袋粮被运了过来，划开布袋倒大锅，五彩斑斓的各粮在中翻腾，莲衣在边上绞着手，不知回去该怎么和家里代。虽然的确是民的遭遇令莲衣动了恻隐之心，但说到底她是为了慕容澄才此策……小满居不是她一个人的，可是她却为了慕容澄，丢了小满居的一千八百两。想着泪就要从眶里沁来了，只是后悔也迟了，反悔更是来不及，这个善人她当得如鲠在如芒刺背，想躲开不忍看了，又听见远嘈杂的人声和官兵严厉地呵斥声，原是官府领着民来喝粥了。这么一看，人真是多，乌泱泱像是望不到边际，沿小路跟着官兵浩浩地来了。瞧着这景象，莲衣不禁疑问，一千八百两能救这么多人吗？

    莲衣怔怔神，一也忘了掉泪珠，只顾得上看民们挨个在等待中喝上一碗黏糊糊的杂粮粥。他们为能够活命到兴，而这份无数人的喜悦竟也是她钱买来的？这么算，这钱似乎得值得。毕竟人命是不能用价值衡量的。莲衣来了劲，她担心糊锅，拿起大勺帮着在几大锅之间游走，不停上手搅动。“都慢，不要抢！”也有那饿急了的，这就到了官兵力的时候，真要饿急了挤上来，也得拖去排队，否则个个都上来队，那还不了。民们也不知听谁说的，一传十十传百，都知了施粥的是灶台后边那个掌大勺的姑娘，有的上前来还要激涕零地谢她，领着孩跪磕。莲衣吓坏了，“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这个！”那大婶却说：“没什么受不起的！这孩的命都是您给的。”莲衣一听，忽然觉得这一千八百两就该是这么的，她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恩德过。远山坡上，几匹从卫所那边赶来，不想惊动什么人，只远远眺望这间临时搭起来的粥铺。那陶副将为人傲气也佩服，乜目：“这么多民，在城里时都分散着还不觉得惊心。最后竟是一个小女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说完看向侧慕容澄，不知他为何一言不发，只好又：“世，如此一来计划不变，明日你还是照原定线路走官向西。”慕容澄始终望着粥铺底某个忙碌的影，轻叹一气，有些哽：“我有些挂记北平的局势，待我启程之后，还望陶副将能督促官府今早筹措粮，别再节外生枝了。”陶副将虽说对他这番话到意料之外，但还是答应来，“你不说我也会的，你只带走二十车，剩十车不还是要我们盯着。”他顿了顿，“你说她哪来的这么多银？近两千两的白银，就这么全煮锅里分给了素不相识的民，她可真不简单。”不简单吗？他倒觉得她是想得太简单，一拍脑袋才得了这个决定，但凡再多思索三个弹指的功夫，她都不至于这么冲动。一千八百两，她全都跟家换成了粮，如此一来家开心，官府开心，民开心，他这个押送粮草的倒霉开心，唯独她，该一个人偷偷抹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