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弟弟死后，他哭了几日，竟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在我的追问之，他说弟弟对他有恩，他却对弟弟无意。他说人自由后才能谈，他在哪里都是隶，因此从没在谁那里会过。”

    “如今我老了，得了老年痴呆，只能记得些年轻时发生的事。过去的人鬼影般地在我面前晃，使我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到了晚年，这世上科学盛行，再没人信神之说。我写的书，常有人问我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无论我如何辩解，也总有人要我拿证据给他看，叫老如何拿得来。我经历过的怪事太多，终究都是报应。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幼儿园屋的彩钢板裂了，彩钢板通常是集装箱用的。外面大雨的时候，屋里就起小雨。冉老师给漏的地方接了个蓝的桶，桶是用来涮拖把的，拖把就放在里面。教室里一抹布味儿。

    现在是豆豆班吃晚饭的时间。小朋友们顺序排队，一人拿一个不锈钢饭碗。冉老师先给舀上一儿米饭，再是味淡得鸟的胡萝卜炒莲白，最后给盖上一块炸带鱼。

    冉老师一边打饭，一边教训着：“谁先吃完谁才能让父母来接。吃不完的就算你爸妈在外面等着也不许走，就让他们在门等着你把饭吃完。”

    她知四五岁的小孩儿都不吃胡萝卜，所以给每个人都是意思着打了儿，白饭上见着菜汤就行。

    冉老师打饭的动作可以用机械化来形容。睛是耷拉着的，嘴角也向撇着，瞳孔聚不到一去，看着神游四方，已经灵魂窍啦。但是那眉却蹙到一起，随时准备好了教训人。

    突然冉老师回过魂来，用吓人的三角四扫，终于发现了她的目标。

    “王轩，我可警告你，你中午故意把炒米饭撒到地上，还拿脚踢到墙角，我可是看见了的。我跟刘老师两个人抠了一午才把里的炒米饭抠净，你可真会恶心人。今天午吃饭我就盯着你，看你还耍什么招。”

    王轩听了没事人一样，既不发抖也不簌簌掉小泪珠。这和冉老师预想的不一样，她那气没有顺来。

    等到方浩宇了，他递去饭碗，胳膊像两段藕节，白白胖胖地挤一条。冉老师打了一小勺胡萝卜炒莲白，抬一看是他，又结结实实添了一勺。问他：“够不够？”

    方浩宇大声说：“够。”

    冉老师像是没听见，又给他添了小半勺，将信将疑地问：“这次总够了吧？”

    方浩宇只能更大声地说：“够了！”

    后传来别的小朋友的笑声。

    冉老师不急着把饭给他，看着他窘迫的小脸，很有耐心地翻起旧账来：“以后早上能不能把手伸直了？啊？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在门看着我就不敢教训你。该说你的时候还是得说，这样你才能步。知了吗？”

    方浩宇当时有了一心，他想把饭扣到冉老师的脸上。那是一张又老又小的脸。大人见了总说：“冉老师，你了张娃娃脸！看着跟我家某某某的似的，显小！”但是小朋友们见了，都不敢盯着她的脸细看。他们稚的、哈望远镜一样的小睛，能看见她角和嘴边的每一条细纹。不笑的时候，冉老师脸上的纹路静止在那里，密密麻麻地停留着。一旦动起来，那些纹路就炸开了，张牙舞爪地随着她的表变。

    方浩宇说：“知了！”声音响如洪钟。这是在幼儿园最开始学会的本领，要直腰板大声回话，但不能唱反调。

    冉老师这才把饭递给他。他的饭堆得最，像小山一样溢了不锈钢小碗，但是炸带鱼依然只有一块。王轩从自己座位上抻着脖看他的饭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哈哈大笑起来：“方浩宇，你真能吃，你可真是个大猪。哈哈！”他笑得停不来，碗中的菜啊饭啊都抖了来，但冉老师像是看不见。

    方浩宇脸蹭得红了，他求救似的看向冉老师，冉老师这次没有抓纪律，只是专心地给别的小朋友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