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日本回台中后，跟惟谦提了想搬回台北住的想法。我祖父在国电气公司退休时是上世纪八十年初，他来到经济起飞的亚洲四小龙之一的台湾购置房产，当时台北大安区的房价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买完后他就把房丢给家族信托的人理。所谓家族信托，就我这对经商或是银行保险业毫无了解的金小白来说，不过是一保险。除非全家人都无后断代，否则像我们这样经久不衰的家族，有足够雄厚的实力让家族资本源远去。我不需要去了解细节，我只要会选择就好。大安区的平层公寓因为前两年我嫁到台湾后，就不再和原本的租客续约，重新装修后信托经纪通知过我，随时可以住。我知惟谦喜台中，甚至差在台中一中念书，因为那原是他外祖家创办的学校。我以为我想分居的意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顾惟谦却难得对我提了反对意见。“故的展览一季一换，台中歌剧院的演单却是常换常新，”见我要反驳，顾惟谦也凶狠了一回，“你别说什么台北演和展览更多，livehoe你去吗？现代艺术你很喜吗？画廊给的邀请函你每一间都看得上吗？无菜单料理吃来吃去也就那几家，有格调的咖啡厅很多但你觉得有比家里更好的咖啡机和咖啡豆吗？半地室的旧书店，你去过一次就咳嗽了半个月。还有，台中既然那么无聊，为什么那家号称是贵妇超市其实也不过如此的裕屋，你每星期五晚上都去？是为了买东西吗？是为了偶遇你最喜的那位国文老师对吧？”听他难得讲这么多话，句句都中肯在理，且对我剖析到位，我都反驳不了，只好撇了嘴，小声：“小青老师的女儿得了忧郁症，她提前退休来陪女儿念大学，发白了一半，我只是想确认她过得好不好。”“那么关心别人，怎么不见你……”顾惟谦埋怨的话止在途中，他可能是觉得吵架太没风度，立接了句抱歉，说自己没好绪理。其实他也没有对我大小声，冷暴力的事也很少，他多就是不我，很少有主动想听我说话的时刻。因为通常不用他讲话，我就会啰里吧嗦对他说一箩筐的话，今天去哪儿了，中饭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了什么事。很多时候我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我帮他拿掉助听，他也不会醒来。然后我就会小声告诉他，其实我路过他公司的时候，会有想去看看他。就是很好奇他工作时的样貌，和平常餐桌上的他，打网球的他，都不太一样吧。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顾惟谦从纽约回来后，喝得酩酊大醉的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他已经门了。我从书房打印完结婚时家族律师就帮我拟订好的其中一版离婚协议，签字画押，留在了书桌上。

    这个家里我的东西没有太多，除了衣服珠宝，就是几幅画，摇表里的手表都是惟谦送的，我一次也没过，我不喜买包，画作要请专业保全公司搬运，所以行李箱只用了一个，就装完了。摘婚戒的时候，我难免会想起昨晚他脱在枕上的戒指，早上醒来时戒指已经不见了，他可能又重新上了。但是我的这枚，大概是不会再上了。机票买的是午六半的，顾惟谦回家的时候，我大概就在机舱里了。收拾完东西也不过午一半，我自己坐铁，把行李搬回了祖父留给我的在大安区的房里。除了我自己，我什么也没从台湾带走。连婆婆送我的天价发饰，都有记得留在了台中家门的玄关上。最后一站，是我和顾惟谦办婚礼的酒店。我也不知为什么，执意要去看一那个宴会厅的地毯。地毯颜又换回了紫珊瑚，经理跟我解释说，湖蓝洒金跟今晚即将举办的婚宴装不太搭，客人要求换回原本的颜。我不计较，无所谓的笑笑，“那时说送你们，就是真的任你们取决，不必担心。”说完我就走了，廊上一路鲜绚烂，我想起了我结婚时cire送我的上万朵厄瓜多尔玫瑰，像丝绒一样柔又实地附着在萼上，那时我以为我和顾惟谦的姻缘也会这样梦幻。正胡想着，迎面遇上来彩排的新郎新娘，笑着对他们了声恭喜。百年好合这鬼话我是说不了，自己结过婚，才知这句话有多么不容易、不可得。其实湖蓝洒金，也没什么特殊的义。十四岁那年，顾惟谦挖开堆在我上层层迭迭的厚雪，湖蓝，是他的雪服的颜，随着他的手臂一遍又一遍的挥动着。金的夕洒在他上，显得特别好看。雪白的婚纱拖尾，扫过寸寸湖蓝洒金的地毯，我以为属于我的浪漫，会像我的裙摆一样依偎着那块大地般宽厚温的地毯。我是千堆雪，他是湖心灯。夜航一渡到桥，天一亮，雪灯熄，像世间万般归于沉寂。终究是好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