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昏沉，空气污浊。

    连带着尹元鹤的心如同挤压着很悲哀无力的雾一样，闷得慌，苦得她息吐来都只有浊气。

    毒越发了，她有时会夜半被痛醒，对着铜镜，她也看见自己的发，慢慢变白，到了夜晚，睛视的能力也更差了。

    门被人敲了叁声。

    “来吧。”

    桃易端着晚膳：“公公刚来了，他说，皇上明日朝后约您一聚。”

    拿起筷的手一顿，她侧咳嗽了两声，想起一个女人，迟疑半晌，扯着嘴角，垂，用指尖捻住自己由灰泛白的发。

    “嗯。”

    “桃易，明日会雨么？”

    “有些沉，还有些闷，说不准，有可能，大人明日可要记得带伞，还有，药一会熬好，您最近了风寒，要注意。”

    ……

    百官都转离去了，邱寒义已半月不来了。她走在后，听到刘枞唤她：

    “同我一起回去吧。”

    她于是站着，等年轻的男人走至边，跟他一起回去。

    凝在阶上，踩上去微冷，轻响。靴碾过簌簌落的红，成为暗红的泥，发诡异的响声。

    石阶泛着气。尹元鹤数着，慢慢的踩到第九块裂痕时，刘枞的脚步声突兀停在右侧。

    “那年神秘的风飏先生一篇策论，名贯帝都。”刘枞折了病枝，断滋黑，“夫当年可是念了半香。”

    他幽幽叹了气。

    “我便也听了半香。”

    刘枞用“我”，而不用“朕”，他话里带着淡淡的无奈，间挟几分很难以察觉的东西。

    后者只是盯着青砖里的蚁群。它们正搬运蛾尸，她细细地瞧很久，才发现睛变得难以聚焦，泛起药味，才回神来。

    “陛少时作的《涝策》，太傅不也赞过。”

    刚刚踩碎的暗红浆沾在龙纹靴底，像涸的血。

    “那不一样的，”刘枞苦笑，“朕，姓刘。”

    ……

    有人咳嗽两声，震碎死一般的寂静。帕接住一滩血渍，风卷起腐烂海棠香。刘枞的影始终离她叁步远：

    “我生平最敬佩的，是尹相您。”

    “巾帼不让须眉，是一；文韬武略皆，是二；沉稳大气，是叁。你可想知第四？”

    “敢问，”尹元鹤细睫轻颤，“第四？”

    “朕以前就听闻卿江南，无人知你是大名鼎鼎的尹相，在那诸弟的斗诗大会，不仅鹤立群，更是被称作才貌双全，惹得女无不倾心。这，便是第四。朕敬您有这样的好本事，叫天人，都你。”

    她正想开，却听刘枞狠狠地踩碎了脚的树枝，刺耳一声断裂的响，语气亢起来：

    “朕！敬佩您。因为，世人或许不刘枞！但，你尹元鹤。”

    蚂蚁把尸全都搬完了，尹元鹤的睛好不容易终于能聚焦了。

    “……臣，不知这些，在皇上里是值得夸赞的。尹某不在意虚名，空气好，也不过是托了皇上的皇恩罢了。”

    “哈哈哈哈哈！”

    刘枞忽得狂笑。

    “那你告诉朕，你可有心悦的人？朕要看看，怎样的好男，得上，你这样的奇女！”

    官靴在地上磨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