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业前去打开，李无思换了布烂衣，面上还抹满黑灰，上沾着酒气。风尘归来，将原本的衣扔在师弟手里，第一句话便是怨声载：“今日河尽封，走不得了。”

    师兄越过他，走向桌边坐，将茶碗倒满琼，仰饮尽，摔在桌上，颇有些撒酒疯的意思，第二声更是满腹怨气：“破山恐怕也不能回，在此凑合一夜吧。”

    定是没听自己的，空腹饮了琼酒，酒劲愈发上。孙舟业用手住茶壶：“师兄喝醉了？”

    “我没醉。”李无思撑起，中怨骂着：“世上唯有宋江桥素喜天地，人拉屎放……”

    他忽然偏过，摸着后颈的发，盯着窗外的蓝天看了一会，逐渐冷静来，话语清晰：“他此回终于肯放我山，自是有原因的。”

    周围安静片刻，孙舟业竟未提疑问，而是拉过凳，坐在他边，不断夹菜。

    仿佛拳打在棉上，他低往嘴里扒拉一冷菜，发现自己执着筷的手在轻轻颤抖。

    又是片刻过后，仍是一言不发，李无思丢筷，试图让颤抖停歇来，可膛不安稳，气血阵阵涌上，呼也不能稳住。

    孙舟业伸手，握住他的手背，凑近轻声：“师兄发生何时，可说与我听吗？”

    李无思的表凝重且端肃，他与孙舟业自小相识，可从未互诉世。不知是会祸从，还是解心愁。

    “无碍，我所困扰，仅老蛇知晓足以。”

    对方闻言并未远离，反又靠近，并起桌面散落的筷架在碗沿：“那我便不再问了。”

    只是晨时在他屋中摸过那把剑，恐怕已能猜一二来。

    日里，是乔装偷去见了皇城来的人，路中央那妇人在轿中，面红，风光无限，同记忆中并不一样。

    皇城殿上，权势争斗，太年幼时恰逢天灾，已是众臣不敢质疑的结果。位缺多年，先帝又立新太，不是那皇后的幺儿。

    “我的儿还小，拿不动那些太重的剑。”

    女人狼狈地穿好华服，十分勉地笑着。手中羽翼翅骨鲜血淋漓，残留着被刀割的痕迹，眨间在宋江桥手里幻成一把剑。

    转看去，幺儿竟满兴奋，直溜溜盯着那把剑。直到宋江桥提醒，他才好似未见过她那般，跪在地上学着老蛇的模样唤她：“阿凤娘娘千岁。”

    “无妨无妨，娘娘也好……就当他叫过我一声娘。”

    李无思的手有些麻木，似有蚂蚁在爬，他睁醒来，发觉自己将手枕在压得血脉不畅，竟有许久没如此安稳。

    正午太晒的人几乎困得睁不开，这一觉睡至了夜，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忽听见船篷一声沉闷的坠落，搅了李无思的思绪，他起，见自己不知何时被换好净的衣裳。

    随手将床边挂着的外服穿在上。码沉寂，应是夏夜，且听蝉鸣。浪卷光碎，铺作登天路。

    他从船梯探，第一是瞧见了天上的月亮落来，伏在船尾，待“月亮”抬起，双发亮的睛，这才模糊看清，是孙舟业。

    他与师弟四目相对。缓缓走上去，随手撩起发问：“天这么晚，跑哪去了？”

    孙舟业落甲板，把手放在后，明显是掩藏什么东西：“去街上逛了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