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事后，云卿安被送回来时便已是这般了。他从关外回里时自是吃了药的，可断药这么时间留的害也一并显现了来，非但依赖没有摆脱，连病发也来得越发气势汹汹。都说人命如草芥，在泥里扎了，在土里存了，也就只剩这么的几蔫叶留在外充作排面，却没能立得住场，是被野狗衔去或被尘土吞噬，皆由不得。分明行不到尽，迈过一个又一个的坎，意义又能有几何？可总归是捱过去了才好，哪怕是图一个念想，一个惦记。他撩起淡瞧岑衍一，抬脚匆匆往屏风后边走去了，在开时声音竟是带了几丝疲惫，几丝柔和，“咱家就是特意来，看看卿安。”他那苍白的脸上被描上了几笔血，琉璃淡眸里的是害怕是无助是泬寥。不知在此时告知是否合适，又恐过后耽搁。可云卿安很努力地回想起司厝的声音，回想起当时并不坦然的窥视，回想起那被他封藏好的曾有温存。岑衍依言，在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心松了气。魏玠肃望他良久，沉着开：“所幸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算太坏。”“为父带你在边，送你去书堂念书，派人教你行事规矩，指望个什么你又不是不懂。抱死守枯，成疾而摧。这么多年来都好好的，怎地如今就了分寸？”“义父……”云卿安轻睁开，模糊中看到的一切都像是被染开的不真切，可魏玠这个人本却是极为真切的。莫怨莫怪，无悲无喜焉知就能拂散往来。阿那断断续续的歌谣晃啊晃，晃到了百八十里之外，又落到河里散成了千滴万滴，接着又被那卷过血刀尖的罡风搅没了，不可碰找寻的汽从此便不知所安，同他一样。主将凯旋主动把军功都归让到监军上的，这属实是大乾开国以来的一回。“咿呀”的一声，是门被倏地推开了。来人既无通报，也无叩响。在那场挥之不去的陈年梦魇中，族灭家破，痛似乎是会气的，甚至还把人腔里的一生气都给攫取榨。“军功难立，立则功大。多言宦官监军不成气候，不是遇敌时则拥卒自卫，战胜时则纵抢功。”魏玠缓缓笑，“今儿了个例外，也好挫一挫那些的气势，司也算是有识数，卿安，你该得赏了。为父与有荣焉。”使人战栗的冰冷爬满云卿安周，他看不见路了，却被推着走，被离，被肆卷。“起来吧。”魏玠上裹着一件繁绣披风，斑白的脸颊沾了霜，不见了之前的愠，在左右两旁并无其他小太监搀着侍奉，他是自己一个人提着灯来此的。宛若是坠了，不知所何地何时，观中的一切都像是被断断续续拼凑而的。音符奏残乐，往冬画不全。“勿多思多想，往时再难也都能咬牙撑过去，有为父记挂着，终可无恙。好好休息，眠则无虞。”魏玠临到门前又回望了一，云卿安已经重新躺了，他的影在纱帐之后看不清晰，却让魏玠生一寂寥的觉。“云督，阮小主那边传有消息……”岑衍将门和窗都牢牢掩上了，迈着轻飘飘的碎步走过来弯试探着。慢慢地，他好像就真的觉到自己宛若置在了一个怀抱中，炭火般的度传来，熏了那未明寒冬。“你看那阿父乐得胡翘，系红兜的娃笑呀么……”到这里便突然戛然而止了。在岑衍接过药后，魏玠亲自用绢帛替云卿安拭汗，像曾经许多次的那样，“卿安，不要仰望。自古以来，良将看不起酸墨文臣，勋贵看不起寒门……”“掌……掌印！”岑衍抬望去时吃了一惊，忙不迭上前躬施礼，“婢见过老祖宗。”岑衍心里边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云督先前便是惹了魏玠的恼才受罚至此，在监房忍捱许久，也没得魏玠的一声松。到了这会若是还来追究，又如何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