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往那里走，一定是因为脑不清醒吧。柴房亮着微弱的灯，像星河上静止的孤舟，孤舟上总有一个默默等着他的人。顾煜推开门，萧灼华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迎接他。萧灼华躺在草席上，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红，像一条脱的鱼一样艰难地着气，抓着上单薄的被单。苏云澈守在一旁用一盆冒气的拧着白帕，红泥小炉叽叽喳喳冒苦涩的药香，见顾煜来，指放在前，示意他动静不能太大。“傍晚时候就有低烧，现在都说开胡话了。”苏云澈拧净帕上的，把它搭在萧灼华的额上，“找人去叫你，他们说你在赴宴，将军真是好雅兴，在宴上相中几个人？”顾煜低不说话。“他也是个人，无论之前怎么样，他现在是个夫，孩是你让他怀上的，这事总不能怪他。你不要对他太狠了，再这么差去，你再请我来，我也不好治呀，是不是？”苏云澈也不他说不说话，微微挑眉，自顾自把盆放在顾煜手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药熬好了记得喂他，既然你来了我就走了，今天我回家又该晚了，我夫人估计又要罚我跪搓衣板喽。”苏云澈挠挠，打个哈切，不等顾煜回答，推门就急吼吼离开了。顾煜低看着萧灼华，席上的人睫微微颤动着，呼也不稳，一幅睡不安稳的样。他苍白的正发极低的呓语。顾煜俯，听到他在说：“少爷……救我……”顾煜的手抚过萧灼华的脸，萧灼华像一只小猫一样轻轻蹭他的掌心。“少爷……我怕……”萧灼华呢喃着。顾煜冷漠的神有那么一瞬间闪现温柔，过了半晌，他讷讷收回手，皱着眉，偏去照看炉上熬的药。乌黑的药倒来，一刺鼻的苦味让从小就讨厌喝药的顾煜到反胃。顾煜浅浅舀了一勺打算试试温度，结果难喝得他脸都发绿。顾煜突然觉哪里不大对劲，回一看，萧灼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迷迷糊糊盯着他。见萧灼华支着胳膊坐不起来，顾煜把他圈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结实而又温的膛。萧灼华甚至不等他喂，神淡漠，双手捧过那碗苦药就一脑往。等顾煜从惊愕中回过神，萧灼华已经放碗，呛得轻轻咳嗽几声，汤药一滴不剩。顾煜想起小时候，当他病了不想喝药的时候，他的华哥哥总是变着法哄着他，一勺勺凉了喂给他，一刻不离在床边守着他，言语问他想吃什么，哥给你。

    萧灼华上常年带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桃味甜丝丝的信香，小顾煜最喜趴在他怀里，闻到就会莫名安心。顾煜知华哥哥常年喝药，但从没见过他喝药的样。“咳……咳咳”萧灼华又沉闷地捂住嘴咳嗽几声，在手掌上咳一鲜红的血，将顾煜拉回了现实。萧灼华挣扎着要挪他的怀抱。“什么？别动！”顾煜把他圈得更。萧灼华被他唬得不敢动，怔在原地，圈红红地看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嗫嚅着：“脏了……不能……脏……”顾煜掏自己的暗青紫蒲纹方巾净萧灼华的血，萧灼华低，呆呆地看着染上血污的丝绢，说：“洗净了就还给大人。”顾煜冷笑一声，看着他低眉颔首的样，心又莫名一火。不愧是萧灼华，永远能装一幅最无辜又心善的样，好像什么恶心人的事都没过一样。顾煜赌气说：“不必了，你用过的我嫌晦气。”萧灼华依旧没什么表，只是上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好……”顾煜早知是这样，萧灼华就像一片宁静得过分的湖泊，再污秽的言语，再残忍的待，到他这里就像湖面上过一阵风，惊不起一丝波澜。他真像是没有心一样，仿佛本受不到人的。也难怪当年他笑面迎人，背地里那么狠心害了恩人满门。顾煜单手掐住萧灼华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的瘦弱脖颈，稍稍施了几分力。顾煜听到萧灼华痛苦地呼，双手无力地抓住顾煜的那只手，上抖得更厉害。“我恨你。”顾煜咬牙切齿。“……知。”萧灼华费尽力气，发微弱的气音，“能不能……生孩再死……”“你还会在乎孩？”顾煜松开手，本不信他的话，“你本不在乎任何人。”萧灼华说不话，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在顾煜怀里着气，角带着泪。“在乎的……”萧灼华睁睁看着顾煜把他放倒，起又要走，抬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奈何那抹玄翻飞得太快，他的手颤抖着僵在半空，已经无力再说那句“我在乎你。”每一次顾煜都走得这么决绝，好像多看萧灼华一都嫌弃。萧灼华蜷缩成一团，像受了伤的小兽在暗舐着伤，他在顾煜看不到的地方痛哭。从小没人教过他，他受了伤不会喊，被侮辱了也不敢反抗，因为一旦惹父亲一丁不兴都会被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