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华孤一人，步履虚浮地上了车，没有回。除了手中一个布包，一方巾怕，如同秋风过了残柳，府三年，轻飘飘什么都没带走。车夫挥鞭抬蹄，慢悠悠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顾煜独自在凉飕飕的秋风中伫立了很久，目送车驶过疏黄的杨柳，风扬起他的发丝，拍打在俊朗的面庞。时至今日，顾煜已经说不清自己对萧灼华是是恨。哥，你护了我这么多年，这次该由我护着你了。北风雪重，我自横刀行。你这样好的人，应在那闲观絮，莫要染上暗箭凄霜。风声柳林醉，而今却是，缠绵离人泪。谁记那年无穷碧，叶叶声声皆去，唯有垂杨忍别离。怨痴缠二十三载，竟只剩一句保重而已。萧灼华一路上沉默着，听着车轱辘吱扭作响，蹄声嘀嗒不绝，将巾怕贴在小腹前攥，盯着前晃动的青布帘茫然失神，脑空的，只剩一片苍凉的灰白。“公，到了。”车夫撩开青布帘，光拥挤着隙涌，刺痛了他本就哭得涩的眸。萧灼华垂踩上横槛，小心翼翼车，步调不稳地走上前，抬打量陌生的宅。红墙环护，绿檐飞鸾，推门而，野藤枯，细窄的游廊迂回着连通了三间雅致的小屋，落灰的青绿石铺成清幽的甬路。白石砌的小井盈盈然盛着暗波，光线穿过孤树的枝丫，冷风采撷黄绿相间的落木，摇落凄凄然一院的纷飞如蝶舞。这座小院属实是个清净的好住，它好像终年都这样独自荒凉地矗立着，沉闷地等待那个能将它染上烟火气的人。萧灼华冒着冷风置其中，分明前景致宜人，他却受不到闲霜的娴静淡雅，只觉得心里沉闷地发空，满腹寂寞难诉，有一说不上来的悲凉。萧灼华没有带上顾煜给他挑的婢，他不想再麻烦别人伺候自己这个被休的病妾。他觉得一个人好，不让别人费心，自然也不会被人嫌弃。一阵目眩忽然将他瘦弱的影席卷，萧灼华裹了上的银白兔袍，闭倚靠在灰溜溜的石上，倒一冷气，无力地抓住衣襟的布料息。

    “咳……咳咳……”不争气的病肺一阵剧痛，他皱着眉，抬手捂住颤抖的双，没能止住咳嗽，反而加剧了针刺一样的疼，掌心一，蔓延了一滩腥甜的血。“说好了恩怨用余生慢慢还的……”萧灼华底晦暗，用还没沾血的手捂住受了风寒隐隐酸痛的小腹，凄凉地哑声自言自语，“小兔崽，你又骗我……”萧灼华任由着血迹从嘴角蜿蜒而，突然放声凄厉地笑起来。妾欺君，君负妾，勾指起誓，佳期绿柳醉荫，皆付了那孽海惊变。说什么过往烟云寄余生，还不是朝来落寒雨，夜来卷秋风。几滴血落在青石板上，刺目的鲜红中泛着不正常的暗沉。萧灼华这疼得笑不来了，把的布料成狰狞褶皱的一团，疲惫地伏在地上气。不知过了多久，力气恢复些了，萧灼华抬，透过腮边散的发丝，见到和的光刺破厚云，眷顾着小院里那棵孤单的树，千番柔胜于盈盈，留几缕日光清明，照亮在空中舞动的茫茫尘埃。不起的树被一刹那的艳照拂，便足够温孤寂岁月里的几多秋。萧灼华觉得自己就像一棵生死都无人问津的桃木，年年开复落，芳菲尽磨折，到最后香消玉损之时，不知枯荣与谁说。他的烈日悬于九万里空之上，抵得上世间所有明朗，承载了他命数中的光，却总是漠然地拂袖，轻飘飘一走，任由温离了枝。“为何……你总是欺负我。”萧灼华断断续续地呢喃，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你这样坏，我以后……都不要再想起你……”萧灼华从井里舀，木桶快到井时，麻绳在最细的一断了，亏他手疾快，将那一桶抢救来，险些跌井去。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麻绳，他愣怔了半晌，才去屋里找一新的换上。萧灼华在顾煜幼时从学堂回来的时间好了晚膳，都是顾煜吃的菜。不知不觉就摆了两副碗筷，他气愤地一拍脑袋，将其中一副收起来。不过是忍着呕意慢吞吞往嘴里够一碗饭，萧灼华就脸惨白，捂着吐了半天，生生把胃里掏空才好受些，吐到实在没东西了只能颤抖着呕。“小白狼，怎么和你那不靠谱的父亲一样狠心，”萧灼华虚弱地闭住眸，轻轻拍拍自己的肚，柔声责备这团不停折腾他的小小血，“你不听话，欺负爹爹，爹爹就吃不饭，吃不饭爹爹就要生病，生了病你也难受。”不仅呕意没有减弱，小腹还隐隐疼起来。“孺不可教也，真是和你父亲小时候一样难哄。”萧灼华无力地叹气，把冰凉的双手相互搓，在掌心积起一温，覆在肚上。夜来风声惊残树，萧灼华梦见多年前的雨夜，竹林晃月影，他握着带血的寒光短匕，银制面遮住面庞，一袭箬笠黑衣，招架不住面前的手如云，不知被谁的尖刀刺小腹，伤伴随着令他窒息的剧痛鲜血汩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