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画了来。两个时辰后，画像终于完成。小厮将画挂起，众人围观赏画，待看清画后，皆赞叹不已。远谦更是惊得冲到最前面，奇：“这画……”

    竟同小八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之，就是画中人少了颗猩红的泪痣。

    他忙问举人：“我知这话有些唐突，但在并无不敬重之意，只是想问阁，可否将画卖我？”

    举人虽b不得他们贵，但自幼天资聪，在宗塾中向来类萃，更何况院试乡试他一考便中，此次闱也是志在必得。读书人的骨气不容许他将才贱卖成金钱，故只朝远谦鞠了一躬，拒绝：“多谢公抬ai，只是今日说好是切磋互赏，怕是不便买卖，以免w了此雅地。”

    远谦自知不妥，赔罪：“是我心急了，那在可否提一个意见？”

    “请讲。”

    “若是在这姑娘上一颗朱砂痣，岂不是能多了分楚楚可怜。”

    举人闻罢摇：“多了颗泪痣看上去的确更加灵动柔，但我却不想加。”

    “这是为何？”远谦困惑。

    “卦书上说，有痣，一生，半世飘蓬，孤星命；为ai所苦，被所困，今生今世是不完的泪。鄙人存有私心，实在不忍让这么个人受这般苦。”

    远谦听完这话，暗暗摇。此人固然画功了得，才斐然，却愚昧无知，迷信这些荒唐的东西，可见也是个浅薄之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傻，方才还把这些浑话听了去。要知他恨不得把心窝都掏给小八，又怎会让她受苦。

    他原本以为这雅集乃有志之士清谈、养x之地，没成想竟都是些糊涂人，实在让人失望。远谦自觉没趣，便辞了兴乐，赶在夕yan落山前，去了宏福寺胡同。

    远谦见到小八的时候，她正端了个盆往家走。那木盆又大又重，压得这单薄的小板，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他追上去，拍了拍小八的肩，待她停后问：“这是什么？”

    小八没料到他会来，惊讶之余，将盆里的东西递给他看：“少爷写的对联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晚上帮人洗洗衣服，添作家用。这么晚了，你来这里什么？”

    远谦伸了脖去看。嚯，好一大盆衣服，男的、nv的、孩童的，什么样的都有。他又偷偷00瞟了小八的手，发现那双手的每一个关节都裂了，里面还渗着血，又红又，看得他心疼。

    “这么晚来找你自然有事，我让人在当铺找了个替人守夜的活，一个月有五两银，易t壮的，可以去试试。以后就莫替别人洗衣服了，多疼呐。”

    “五两银？怎么这么多。”

    她和易也想过到外面找些活g，可现在店家生意不景气，官府不作为，又时有仗势欺人的氓地痞从他们上刮油、耍无赖。大家本就生存不易，日过得民不聊生，哪有掌柜肯请人帮工，更别提五两银请个守夜的了。

    远谦怕她猜个中缘由，不肯让易去，解释：“他家急着要人，所以工钱了些。”

    “原来是这样。”有了这份工，多少能缓解些生活上的窘迫，小八自然兴，“劳烦公惦记了。”

    她兴，远谦也就跟着兴：“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快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记得叫上易，我好带他去上工。”

    小八转把院门打开，脚还没来得及迈，就又听他在后问：“对了，你以前可曾去过杭州？”

    “是去过，那时老爷夫人刚刚离世，少爷又在病中，所以想要去杭州投奔亲友。”她觉得奇怪，“不过你怎么知？”

    原来世间的人还能有如此缘分。远谦想了想，决定等把那画讨来后，再告诉她举人的事，话一转，促：“你快屋吧，天冷。”

    易在远谦的介绍顺利开了工，有了每月固定的收，手上也能宽裕许多。这一切都仰仗远谦的帮忙，小八对他很是激，无奈中羞涩，送不什么能见人的礼来，只得在帮少爷、易纳鞋底时，也替他了双布鞋。

    大年初七的晚上，远谦总算向举人讨来了那副画，他兴冲冲的跑去，想要第一时间赠予小八。小八的布鞋也刚巧好，见他来了，特意取布鞋，同他说：“这段时间公总是照顾我们，我自知无以为报。前些日你说你年后要g0ng当侍卫，所以了双鞋，还望公不要嫌弃。”

    远谦得了小八亲手的鞋，兴得忘乎所以，忙：“不嫌弃不嫌弃。对了，我也有东西要送你，我收了你的鞋，你也要收我的才行。”

    他把画置于桌面，将画打开，满心期待的问：“喜吗？”

    小八万万没想到画中的人，竟然是三年前的自己，讶异：“这画是从哪儿得来的？”

    远谦颇为得意：“我前些天遇见了位参加闱的举人，这画就是他画的。我听他说，三年前在杭州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你鼓励他，让他安心参加乡试，这才中了举。”

    小八蹙起眉，小脸微皱，好一会儿才得以展平：“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没想到他也上了京，还中了举人。”

    两人便立即约好，过几日与那举人见上一面。只是没想到没几天，远谦又灰土脸的跑来说，那举人走了，好像是因为与他一同来京的老乡。听说那同乡x无墨，却能够托关系，钱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举人气得连闱都没参加，骂了句大清要亡，离开了北京城。

    三月将近，回大地，枯树发了新芽，腊梅凋谢，换上百，紫禁城一扫昔日沉闷。有喜鹊从天空飞过，停在静心苑，叽叽喳喳，鸣声嘹亮。绮然见了很是喜，让英拿来鸟，边喂边说：“如今气候已经转，远谦的婚事也该好好考虑了。”

    媵妾闻罗坐在一旁伺候，听了这话，附和：“夫人说的是。远珪远谦五岁，娶妻又娶得早，咱们文国公府好久没办喜事了。这次远谦的婚事可得好好办，半都虎不得。”

    远谦排行老二，上还有一个侧室生的兄——远珪，因嫡亲哥哥早殇，故其嫡兄不算在。

    “你觉得京中未阁的小们，哪家姑娘得上咱们远谦？”

    闻罗知绮然看中了富察家的三小，顺着她的心意：“富察夫人前些天不还说明玉小也到了该嫁的年纪，想来也是有心同咱们府结成亲家。”

    绮然对明玉很是满意，笑眯眯：“明玉是不错，我呀越看越喜。她不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品x才，和咱们远谦都极其相。”

    新时，因双方辈都有心的缘故，两家走动得b以往频繁许多，期间明玉和远谦也是相谈甚。这桩婚事放在他们里，几乎算成了。绮然又是个急x，前脚刚定明玉，后脚就派人到富察府提了亲，从来没有想过去问问远谦的意见。在她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日里就算再这个儿，选妻这事还得由她们辈的来定。

    与明玉定亲的事，还是远谦在g0ng中值班时，听同僚说的。同僚在g0ng前，路过富察府，见门有文国公府的人，一箱箱的朱漆箱往里送，让人看了觉得奇怪。他特意去问，这才从家中得知，原是文国公与富察家要结亲了。于是一见远谦，便立贺：“恭喜恭喜。”

    远谦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恭喜你就要成婚了呀。”同僚一脸yan羡，“听闻富察家的三小乃京城第一人，及笄后，这求亲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你小一回京就能娶到明玉姑娘，真是有福气。”

    “你胡说什么？”远谦不信。他从未从任何人中知晓此事，更没人告诉他，前些日富察家的人常往府里跑，是为了要撮合他与三小。也都怪他把心思全放在了小八上，竟然没察觉府中的异样。

    同僚见他茫然无措的样，纳闷：“你还不知？这聘礼都送到富察家了。”

    这么大一个消息突然压过来，压得远谦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也有些不稳，整个人跟障了似得，嘴里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同僚见他如中邪一般，傻傻愣愣的，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调侃：“你这是兴得忘了今晚不该你值夜，还不赶换了衣服回去，拜谢双亲。”

    文国公府和富察府结亲的事，很快传遍了紫禁城，小八也就自然而然得知了此事。她的心说不是什么滋味，有些难过，又觉得没什么可难过的。不就应该这样，公娶小，门当对，皆大喜。想是这么想，她那一双汪汪的睛却始终盯着大门，手中的衣服也是有一、没一的搓。

    小八等不来远谦，便想，兴许他是不会来了。也是，他是王公贵胄，要大婚了，自然是很忙的，哪里有时间来找她这么个平民丫。可她心里就是有gu气，虽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伤心什么，反正就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远谦了。

    易门上工，临走前，因担心小八，不忘叮嘱：“你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少爷见了多替你担心。那个远谦公，是文国公府的嫡，金尊玉贵锦衣玉，怎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呢。少爷常说你b我聪明，这次怎么还糊涂起来了。”

    小八低闷闷：“我知，你快走，小心迟了，掌柜的扣你工钱。”

    本以为远谦不会来了，结果临近酉时，他的人风尘仆仆赶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先回了趟府，确定婚事是真的后，与家中大闹了一场，这才赶来见小八。只是人还没到任宅，就先遇上了易。

    “易，小八在吗？”远谦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