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个只会讲真珊方言的老太。说实话，到那个庙里，我第一反应是如果买卖谈不成她是不是要直接把我给卖了——你别笑，我又不了解蛇的工作方式，而且我俩前脚刚来，陈亚红跟那个老太说了句方言，後脚老太就把庙门关上自己去了。」

    「……你听不懂浅明方言？」

    「我听得懂粤语，但浅明人也不是都讲粤语啊。我们那边有别的方言。」

    「行。」柳琪了个手势，请她继续。

    「陈亚红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从哪里听来她名字的。我说你在客调查吗？还是说拿邀请码能打折？

    「她摇摇，说，让我回去，她不这一行了。这我可恼了，我忍了光一个小时，不是来听这个的。我说，如果你不乾这个了，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其他人？她听完这话看着我，神里——我说实话——只有轻蔑。‘他们会把你这小姑娘吃了。’她说。

    「‘行。’我回答她，也不甘示弱地冷冰冰的神se，‘早知就不等了，真是浪费时间，跟你哔哔叭叭这两，我都能开着帆船上越南去了。神经。’」

    钱鹤拿起自己面前的拿铁，又喝了一大，「我当时之所以骂人，也是因为真的生气了，毕竟浅明那个天气……你没在那里生活过，可能不太明白，浅明跟华菱一样是sh，但浅明靠海，sh度得多。夏天的时候门，会觉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早上九门也好，只是去吃个早餐，回来的时候保准你连衣都sh掉。

    「所以我也很暴躁，暴躁於我等了半天结果她这样对我。说完这话我转离开，结果陈亚红在我後哼了一声，说：‘那你就是要去喂鱼咯。’

    「我回过来，告诉她，我五六年前就考了船证，40英尺的船我都开过，‘我以为你起码能到不以貌取人嘞。’」

    「你这是跟她吵上了。」

    钱鹤耸耸肩。「我也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真的没有办法把握跟人相的尺度，但至少，在对方对你已经展轻蔑的时候，好好说话不是一个好策略吧？你说呢？」

    「嗯……」

    「我当时说完就要去推门离开，她突然叫住我，我转，她朝我丢了一段脏兮兮的绳。‘打个结我看看。’她还是那副轻蔑的表。我明白她意思，她觉得我在说气话而已——这事我见多了，在罗那的时候，有次俱乐的人一起海，还有一个傻b兮兮的中年白人nv的问我：‘你真的会开船吗？你看起来一都没晒过太yan欸’，陈亚红估计也是这麽想的吧，她会觉得我连哪条是缭绳都分不清。

    「我接过那条绳，边绑边问：‘我要是会呢？你是要给我鞠躬歉吗？’

    「‘鞠什麽躬？我又不是taade小日本。’陈亚红说。我绑好一个八字结，递给她，她看都不看，说：‘我没看清。再来一次。’

    「我是真恼火了，松了绳，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臂，用扭结把她的手结结实实绑在庙里的上——那绳还怪的。‘看清了没有？’我问她，‘我还能教你上吊要打什麽结。’」

    柳琪刚x1去一烟，听到这儿就咳了来，「你真这麽问的？」

    「一句也没假。」

    「……行。」

    「陈亚红看着我，她ch0u了一自己的胳膊，确保这个绳结稳固，但我扭就走了，心里想着你自己解开吧，真浪费我时间，我还得赶午最後一班船回浅明。

    「但她又一次叫住我，问我想去欧洲哪个国家。

    「我说西班牙。

    「‘那个地方好像失业率很啊。’她说，手臂还被绑在上。

    「我说我知，她又问我，为什麽想要偷渡。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对话真是奇怪得很。我叉着腰，说：‘因为过不去了。’

    「‘你看起来可不像过不去的样。’陈亚红。

    「‘那怎麽样才算看起来过不去？’我反问，‘要我缺胳膊少，还是上因为手术被开了四个窟窿？我知现在是个什麽况，我也知我们要面对什麽。’

    「陈亚红打断我：‘我们？’

    「‘是，我们，有两个人。’

    「她上打量我，我说不来这是个什麽神se。‘把我解开。’她说。

    「‘你自己也能解。’我答。

    「‘你想着自己开船去越南？’她问我，‘去了越南後，你们一样要钱才能去欧洲，现在的价格，一个人20万起步。

    「我说那就直接开船去欧洲，去罗那或里斯本。」

    「陈亚红开始给自己解绳，‘所以你找我来，是想买船，还是想我帮你们从越南偷渡？’她问，‘跟你一起的人是你谁？多大？’」

    「‘跟我差不多年纪。’」

    「‘你老公？’她试探x地问，我放声大笑起来。」钱鹤咧嘴，她笑嘻嘻地又挖了一小块糕，「我当时想说的，啊对，没错，是我老公。但是不可以。」她又收敛了笑容，而柳琪赞同地，「我说：‘不是，我朋友，但她想跟我一起走。’

    「陈亚红已经把绳解开了，她抖了抖手臂，将那条脏兮兮的绳往旁边一扔，然後在仔k上了手。‘你能多少钱？’

    「‘我不想坐冷柜车过境，也不想集装箱。

    「‘你想坐飞机？’她问。

    「我0了0，真要跟人讨论起来的时候，我脑倒是空白了，於是只好把自己想的路直接转述：‘有没有可能我们先开船去某个地方，然後再从那边飞欧洲？不过这样也需要假护照，对吧？’

    「陈亚红听着，皱起眉来，问：‘那你直接飞越南不行吗？’

    「‘不行，’我说，‘我不想让国的人能够追踪到我国。’

    「听完这话，陈亚红脸se立刻就变了，‘你还是走吧。’她冷冰冰地说，我愣住了，因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大概以为我是逃犯之类的。我有哭笑不得，连忙解释说，我和我的朋友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逃离家而已。

    「总之，她还是很警惕，我又解释了一会儿，她才勉相信了我的说法——但我没把林楚一家里那些破事都说来，只是简单地告诉她，我们非走不可，也必须埋藏行踪。说起来蛮荒谬的，我当时还跟她说，’如果你没有这家人，很难理解我说的，也是ok的。’」

    柳琪听到这里，差把刚喝去的咖啡吐来。「所以陈亚红听完什麽反应？」这个问题她不得不问。

    但钱鹤既然能说这句话来，就表明她其实知陈永光的事。是陈亚红告诉她的。

    钱鹤太忙着当叙事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侦探面前了脚。

    也是在这个时候，柳琪突然反应过来，钱鹤篇大论地赘述自己与陈亚红的，也是一逃避。她潜意识里有一直拖着不想描述的东西，而自己已经被这位家掌控了对话节奏太久。

    柳琪在钱鹤再说话前开：「所以你们最後达成的协议是，你们帮她理掉她父亲的屍t，作为换，她可以把那艘船给你们，对吧？还有别的帮助吗？」

    柳琪本以为气氛会在自己说这几句话後变得张起来，但钱鹤听完，也只是耸了耸肩，「我本来希望我们能乘船直接到西班牙去，但陈亚红领着我去看了她家的船，是松鱼3号，我当时就觉得有悬。我们不可能带那麽多燃油。那艘船被他们家改装了，加了桅杆和船帆，必要的话，我的确可以使用风帆动力，可我觉得真开到海上，它肯定b真帆船要笨重，还是会很慢的。

    「於是陈亚红给了我另一个选择——来西亚民都鲁。之前跟她一起ga0偷渡的一个nv生——小莫——现在就住在那儿，那个nv人会假护照。我们可以开船去来西亚，从小莫那儿ga0到假证件，再飞欧洲。」

    说到这里，钱鹤前倾t，表难得地变得十分严肃，「但这一切都是我和陈亚红之间的协议，林楚一不知。」

    「你害怕她知要帮人抛屍的话就不会走了。」

    「嗯。」

    柳琪看她：「所以你怎麽跟林楚一解释的？」

    「哦，我当时没有立刻回去找林楚一。那天我在真珊岛上又睡了一晚，陈亚红想在晚上跟我一起开船去——她也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开船。那段时间已经开始休渔期了，所以我们两个偷偷00地把船开去，费了很大劲。我还不能让人看清我的脸。不过好在真珊岛附近没有海警巡逻，我俩把船开到靠近市区海岸线的地方又开回去了。陈亚红问我林楚一有没有过海，我说没有，但我能教她。

    「这事儿就算这麽定了。为了撇清关系，我告诉她，别用手机联系。我给她了一个我经常玩的二次元手游，帮她玩到解锁好友功能为止，然後我们加了好友。之後我俩每天就在这上面发消息。

    「从真珊回来，我离开浅明之前也得先看家里人。去nn家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麽个事儿来——我nn有一个表弟，在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偷渡去了法国，他从此就在那边住了，拿了国籍，生儿育nv，他儿在黎商教书。如果我真要偷渡去欧洲，是不是可以先去找他？

    「但我也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了，甚至国读书那两年，因为各y差yan错，都没机会去看看他。我问nn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我不能告诉你他名字，我就叫他老木吧。」

    「哪个木？」柳琪问。

    「木的木。」钱鹤指了指院里的树，「直接叫他老树也行，但这个太怪了——总之，我跟老木已经好几年没联系过了，他可能早就不记得我这号人了。但我也只能y着给他打电话。

    「你看起困了，那我话短说。总之，老木还记得我，对我印象很好。很多时候，大家在没那麽了解我的时候对我印象都还不错。」

    柳琪在心里默默同意这句话。

    「挂了他电话，我就安心回华菱去了。我跟林楚一说，船已经ga0定了，接来是我们两个要准备。

    「简单地来说，她必须学会开船。但我暂时没法再请假了，得等到六月份。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在视频通话教她怎麽打绳结，还有让她看一些很基础的航海理论知识。等到六月份，林楚一已经换了两份工作，全都不怎麽样，她又无所事事了，我让她回华菱，再跟我一起去浅明。我弟弟给我俩找了条能用的小帆船，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里我必须得教会她要怎麽开船。

    「林楚一没跟爸妈说她要回来，对何欣欣那边也说她是要去旅游。我去车站接她，我们回我家休息。这是确定要开船逃跑後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不上来什麽觉，但刚见着人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抱着她。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穿着白se衬衫和仔外，我抱她的时候，觉她又瘦了——她本来就很瘦。我在五月份去龙伏盖探望过她一次，但相b起来，这个车站是我们都更熟悉的地方，我也终於有了她会回到我边的实。

    「那天晚上她躺在我边的时候，我甚至还想伸手去探她鼻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我在梦吗？」

    「所以你怎麽跟她说船的事儿？」柳琪问。

    「我说我找到了一个蛇，她那艘船si过人，她觉得不吉利，低价卖给我了。」

    「林楚一肯定不迷信。」

    「不，相反，她可喜这些了，什麽算命玄学命理，她全都看。算命的说她命里缺木，她还真就给微信名字改成了森林，还往家里扛了好多草草。」

    柳琪不由回想自己去拜访林家时的场景，她一盆植也没看到。

    ?「我们在浅明了一周时间学开船，从早到晚，累了就躺在甲板上眯会儿。

    「我对林楚一说，航行到来西亚估计要十来天甚至二十天，我们会一直住在船上，不不靠岸。

    「她问我，不会是这艘吧？

    「我说不会，那艘有厕所。我们ch0u空找了一天去见陈亚红，想让林楚一试试开那艘松鱼3号。」钱鹤说着，望向柳琪，「你看到的那张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她杯里的拿铁已经喝完了，服务员正好要来收盘，钱鹤於是又给自己了杯柠檬茶。

    「啤酒是我买的，是她突然想喝酒。如果是林楚一说这个话，那就肯定得喝上。当时已经是我们在浅明呆的第五天了。我们两个人都晒黑了一圈，上肌r0u又酸又痛。我倒是还好，但林楚一的t能b我差儿，她以前还会跑拉松，可来到华菱工作开始就不怎麽运动了。我们坐在甲板上，我很认真地对她说，等她回了龙伏盖，必须要开始锻链t，这件事虎不得。

    「不意外，相b帆船来说，松鱼3号有些笨重，有时对我来说它都很棘手，一也不好c控。

    「一想到之後有十天半个月都得跟它搏斗，我也觉得有些心累，还好，林楚一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会知难而退，她学得很快，学得还很开心。我们甚至自己给船取了名字——我们叫它海王星号。

    「那天学到累了，她躺在船上，拿我帽盖着，问我去以後要乾嘛。

    「我说，打黑工也就那些活，在後厨洗盘，去送外卖，给人装空调什麽的。

    「‘那我要去装空调。’林楚一说。

    「‘行。’

    「‘可我要是扛不起空调怎麽办？’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帮你扛。’

    「‘好。’

    「‘到时候，你负责乾活，我负责跟那些外国佬。’我笑着说，不意外，林楚一抬脚瞪我，‘我也可以开车载你。我还是记得怎麽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