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杜甫《旅夜书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

    “我想与你换画。”

    “何？”

    一株枝枕在怀怜怀中，周抚敬认得此是人茶，更胜阆苑三分，叶叶心心，粉地影，飘曳重重，如是良辰景，却不忍先惜去。

    “人茶。”怀怜自怀中拿那一株枝呈向周抚敬。常蒙仙神眷顾，她便以木为赠，挑得许多好枝了之缘，而人间此历，不知授受。

    周抚敬亦不知是看暄妍还是见人失神，他自那玉人纤手中接过颀的枝，温声笑：“丹青正送往寓，不知时候，小可与在一同往去。”

    于是，彼此买客栈，时偃师正演悬丝傀儡戏，当中宾客不绝，掌声雷动。见隙门外，怀怜如是耽溺动容，再回看去，周抚敬已骑上，逆着天光云影，也作谪仙人。她牵过周抚敬伸向的手，当听耳畔风起，衣发翻飞声烈，鬓边碧桃簪钗珠玉琳琅，又听后所言，随后抓了缰绳，尽红十丈在目，试b迷人，且教心怦，一刻奔万千风，银鞍白、飒踏星6。

    演至《群仙会》还是唱至《目连救母》7，人语歌阕，九重烟光，皆往后抛去。怀怜快意，仰倒笑，不由倾周抚敬怀中，几度片温，其片片清香，引周抚敬低看去，一对睫扑烁，而秋波眄，仿佛清光照彻。经过来时的说书肆前，鼎沸中耳旁掠过说书者一句“……南风我知意，梦到西洲。”8

    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9。他自问天命鬼神，走过y司泉路，遍寻故人频仍又三，如今相逢，是否还如梦中，画也难成。直至再见到怀怜，她站在日，随火光摇扬风中，上有不熄的焰，映照风华，他知她不会再离去，于拨灯也照不尽的冷夜里，留背影无声云散烟消。

    怀怜以天上带来的人茶作换了那一幅焚图，翌日午时于侍府外秉烛烧去了。昨日傍晚，侍遥闻说，那位周公不肯千金万金卖画旁人，却愿与一位nv换画木，他尚不解此意，纵他惊才天纵，帝王家中，不过区区墨，而擅书者天何其多。他殿风光，与生俱来的与官职，无限荣华富贵，世间双全易如拾芥，竟拿他的画来讨nv心，当真孟浪轻浮。不由艴然心气，香中经文不能，一夜未消。

    于是侍遥继闻《悬焚图》被焚一事，匆来到府外，已来不及拦，所见化一地青灰尘屑散飞空中。观围当中，有人认此是昨日那一幅所谓和璧隋珠之作，而那名焚画nv正是与周公换画的人，却不知缘何、又胆敢于画家府上这般决绝。

    昨日周抚敬策回到宅园，侍家小厮还未将丹青送至。而园中只辇夫一人，见公带携客，认得新与旧人。昔庄周梦蝶，实为清醒记，其旧人栩栩然胡蝶也10，媲如此故，却公痴愚，是非到皆空，常夜半梦回，枕上唤“怀怜”之名，原只是一晌清梦，被世外的雨浇透，滴连檐，于是醒罢楼阁，惺忪方觉已夜去天晓，窗外正潺潺。辇夫却也未言语其他，不过了然，牵往去后院，已是，手中拿了一只提盒，怀怜随他走至院中的四方厅。

    「煿金煑玉、玉肺、煎鱼脯，此是在今日的昼，又命司膳了玉屑糕与豆蔻熟。」周抚敬自乌漆八方盒里取盘碗箸匙，邀怀怜同尝。

    静谧的院中，唯碗箸轻击，作碎玉声。周抚敬抬望向厅外，游廊上已换了嘉绿，投姗姗的荫。

    「从前有仙神界，遍尝人间至味，习得江南一带以绿萼华酒。翌年冬雪，白发仙神挑作酒，一路寻至不周，用来年的梅酒相换。来年伏暑，那位老仙神果真带了他酿好的酒来，我喝了一杯，虽香却苦，醉眠方一日梦醒。」怀怜忆起仙神之音，当时倾慕，不知人间味，今得偿所愿，也成了寻常。

    周抚敬闻言，轩渠笑悦，心有盈盈。他只知怀怜去了天上，却不知她忧乐，常妄至怔仲，此际聆听，天上清，方落定一颗心，到他落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