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

    她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

    雪竹一双静静倒映着她的哀戚模样，皇后站了片刻，便将手拿开，兀自挥了挥，似乎极疲倦似的，到底一个人了殿。

    晚膳过后，六g0ng便传开了消息——

    新妃g0ng，皇上这一夜哪儿也没去，竟留在御书房前前后后见了一整夜的大臣。

    一连三日，皇帝哪g0ng也没去，好像是躲着什么一样。

    朝中自有风声，暗自议论是皇后善妒，新g0ng妃的母族明面儿上不说，暗地里却又难免恨上桑家几分。

    自家的nv儿好端端的，嫁g0ng可不是为了摆设、守活寡的。

    第四日晚，坤宁g0ng里，雪竹给皇后端了碗冬瓜竹荪汤，里面放了开洋提鲜，皇后这几日胃不佳，一喝这汤倒觉得新鲜，特地又问了嘴，“小厨房还能面么，我想吃松茸蟹粉的浇。”

    雪竹想了想回话，“娘娘，天se不早了，况且蟹粉寒凉，寒还没倒完，咱们开再吃，成么？”

    顿了顿，又，“或者婢再给娘娘拿些龙须su，饭后甜？”

    桑蕤品了品雪竹的语气，觉得有好玩，“雪竹，你怎么像哄孩一样？今日没有也便罢了，我也不是真的很饿，只是忽然馋那一。”

    雪竹瞧着她又往中送了一勺汤，还没等咽，忽地睫一抖。

    皇后顿了顿，低声，“哦……难怪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原是……”

    那碗汤没能再减少半分，就被她放在了j翅木雕小几上，不轻不重，“皇上去了哪儿？最漂亮的……沈婕妤的咸福g0ng吗？”

    雪竹垂首，缓了缓，是。

    沈婕妤便沈婕妤，咸福g0ng便咸福g0ng，皇后加上“最漂亮”这三字，很能教人觉得到她心上cha的那刺有多。

    谁能不在意呢。

    千百年来，男人的妻妾妃嫔数不胜数，无数nv经过这么一遭，到底有几个nv人，能真正不在意呢？

    皇后不过是个小nv孩。

    她一气，携着沉重繁复的衣裙珠翠起，中g0ng便是中g0ng，即便是常服，也是如此累赘。

    桑蕤步很慢，朝g0ng门走去，雪竹本想叫她，她却只是在坤宁g0ng巍峨的g0ng门停脚步，然后扶着门，一蹲去，坐在门槛儿上。

    门和外候立的g0ngnv太监跪了一地，雪竹默默摆手，人又呼啦啦地尽数消失。

    皇后就这样一个人蹲坐在g0ng门看夜幕，仰着，垂的乌发漫过腰线，她的表也像隐在云后的月一样。

    是圆圆低垂月，洒轻轻蒙蒙冷光辉——

    姬佑在去咸福g0ng的路上，在步舆上抬眸，也望住了那一方月亮。

    云月清冷，泛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十五没过多久，今夜仍是圆月，教人看了心里叹。

    g0ng狭，又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g0ng中模样。

    他想了想，好像许久不曾觉得这g0ng里有这样静。

    这是去沈婕妤g0ng里的路，他知，沈婕妤也是被他纳后g0ng的妃嫔，他也知。

    本来帝王召幸妃嫔，都该是在乾清g0ng里的，但是他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在自己寝殿里。

    日日在自个儿g0ng里待着，想起来就要觉得别扭，可能也不止他一个人别扭。

    于是翻了牌便教小喜通知敬事房，让沈婕妤在咸福g0ng候着。

    他和桑蕤成婚后便经了人事，御幸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当然也知。

    这几日反反复复听人念叨，说他不该冷落新g0ng的g0ng妃，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又听人说朝臣里有风声说皇后善妒，桑氏威压令皇帝惧怕，人言jg彩纷呈到他不得不踏乾清g0ng。

    他在那几个本想不起来脸的新g0ng妃之间扒拉了半晌，只记得沈氏模样最是顺，段儿似是也好，便翻了最不反的一个绿牌。

    落轿在咸福g0ng门，沈婕妤早就在门外行礼等候，她嗓音有些绷，但还是听得十万分的柔媚讨好。向他行礼的时候，一截脖颈雪白，曲成予取予夺的弧度，看着也能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驰神往。

    他朝沈婕妤伸手，沈氏受若惊，不胜羞地飞速抬看他，复又垂眸笑起来，红开合，“臣妾谢皇上。”

    臣妾。

    他把沈婕妤的手牵着，领着她朝殿走的时候，无端又抬看了看那皎洁的圆月。

    对啊，原来所有他的后妃都可以自称臣妾。

    一直习惯了只有皇后一个人如此自称，忽地从别的nv人嘴里听得这二字，他说不是什么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