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到，在卡斯尔首都罗季昂的监狱里遇到的阶之囚，居然会是他。”说到这里，弗里德里希的“大导师”也不禁失笑。她说：“也对，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在圣行教这样的事。”卡佳的声音如同一条潺潺动的静谧溪。杰勒米却觉得自己在对着一面潭，潭面光如镜。他在对着一面无法窥见里的镜。镜的表面映照的是他自己。他听着卡佳说：“清醒的人注定难以久。他明明知，一切生活不过是以死亡为结局的过程，而历史则是由无数过程和结局堆积起来的结果，我们也只是沧海一粟。他却觉得自己应该为了还未现的灾难负责。”“他把自己抬到了人人恐惧的位置上，然后用别人的恐惧给自己造了一个噩梦。放任自己沉浸在忏悔和罪恶中。如果拿他给别人的标准来衡量他自己，他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健全的人。他能容忍别人犯错，却不能容忍自己犯错。他能允许别人沉迷于享乐，怠惰于人生，却不允许自己多休息一会儿。”“他总说自己卑劣又冷血，唯利是图，满手罪恶。他憎恶圣行教，厌恶圣行教生来罪的教义。他总向群众说，‘没有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应该为了生存而背负罪恶。生存没有对错。’他宽恕所有人，唯独不宽恕他自己。”卡佳说：“他就是个白痴。”之后，是久的沉默。杰勒米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或者一些什么。可他不知要怎么说。他知西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知对方的天真，知对方的勇敢，知对方的忍，也知对方的理智和残忍，知对方的狂妄和傲慢。他知西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如果是在小时候，他大概会拿一张纸，在第一行写一个用于嘲讽对方的代号，然后在正文大骂西是个笨，说他自负的模样多么可笑，说他孤独的模样多么可怜，然后大发慈悲地告诉他，自己会向他伸手，会竭尽所能地给他帮助。

    可现在他说不。他写不来。他的朋友需要帮助，但绝不是这样的帮助。他突然听着利德尔的“大导师”说：“听说你不打算在利德尔继续修。”杰勒米原本以为卡佳会劝他留，他这段时日已经听过好多劝说的话。他觉得有些说不来的难受。结果，他却听弗里德里希的“大导师”说：“年轻人到看看也好。”卡佳说：“这个世界有着各各样的事，能遇到各稀奇古怪的事，由时间和路程累积起来的见闻和由经验堆积起来的阅历，总比听途说要一些。”杰勒米本能地摇。西的一封封信件在他的脑中循环往复，克莱因的风景、卡斯尔的见闻、玻利瓦尔的故事、伊戈尔的境况、萨沃纳的习俗——那些被好友写在信中的世界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年轻的法师终于在这繁复的中摸索来了一丝自己的想法。他顺着那些冗杂的信息，剥茧丝般将自己的想法拉，将它慢慢地摊开，然后用力地表达了来。“我想留在利德尔读大学。”他说。杰勒米看着卡佳，他的声音艰涩，神态极其认真：“大导师，我改主意了。我想继续留在弗里德里希，我想更地了解这个生养我的地方。我想重新向他介绍我的故乡，从弗里德里希开始，从我的角度，向他介绍这个万象更新的世界。”照最初的约定。“我想向他分享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