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持匕的右手，不料竟让这重之人踹三步开外。

    戚明瑟呆楞片刻，秀致面容颇染愤懑郁卒。着钝痛难当的膝盖骨，未几竟是一瞬不瞬盯江慎那副冷肃面庞生生红了圈。他哆嗦着忿忿开腔，细听来里充盈过分的无辜委屈好似行将洒溢。“我你去死！可笑你这首鼠两端之辈，竟可着我这一个吕宾咬！”

    他当真郁闷。

    可他不无辜，更不该委屈。

    “先前侯爷踹我数记，我不过奉还一二。”江慎抑产痛，语尾颓势已显。“终究是人不是母狗，临了总该以直报怨罢？”他挑眉轻笑，“我不知侯爷还要拿我等微末之人取什么乐，一味个肚挂着这劳什链枯等，简直太过被动。”

    “不妨主动些。”江慎左手于耸动侧腹，眉尖微蹙。“倌自然没理同尔等勋贵谈条件，这太奢侈也太被动。想来上桌谈判的筹码不是天上掉落的馅饼，是以，这筹码我自行来夺。”

    “闻太师。”将那锋刃太师颈侧少许，江慎推着人登上台，附耳，“用您条金贵命换阿桐和他孩的命，如何？”

    “你待如何？”闻太师语调打颤，厉荏不外乎此。

    “为阿桐延医，让他平安生孩。”江慎冷厉，“此后送他们父周全离京，此生不得相扰！”

    一番威总算替阿桐搏得生机一线，江慎此刻却分明已是虏之末，到了山穷尽的境地。重将产之人膝弯打颤，足更虚浮不定。可仍旧咬牙撑，直至确保阿桐安然无虞。

    “江慎，江慎你不要命了是吗？”

    抱臂闲立一旁生闷气的戚侯爷忽而瞥得台上产夫大至脚踝隐现蜿蜒血，当即咬牙切齿跃上台去一记手刀落于倌后颈。因着讨了巧劲儿，虽未登时将人昏，倒也迫得江慎指尖卸力匕首落地。微服隐没一众看客间的侯府亲随当即同主上接完毕，一朝太师，旋即落宣平侯之手。

    “我让你劫持你还真劫持？”

    戚明瑟哭笑不得，当真郁卒。“我如今总算相信你当真失忆，今后便不必另行试探。”

    “……”

    江慎无奈倒于戚明瑟怀中，定睛打量那光溢彩的琉璃瞳，片刻终究哑声开。“我原本便以劫持太师之语激阿桐振作。他的孩少些，延产月份也小。人又那般年轻，总不该死于产床。至于我……”他伏于戚明瑟肩颈息不定，“我年纪应是不小了。盆骨又窄，肚里又怀了五个孩，生死之时委实渺茫。若能换得当朝太师一名，此生倒也不算虚妄。”

    “你……江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曾怂恿你送死！我只是盼着你冷笑着我这疏漏百的圈，就……就如同从前那样。”

    戚明瑟眨眨，末了竟是泫然泣。“先前那些话通通都是假的，我以为你听得来，我以为你清楚我会帮你……我，我说过会合你，可你怎能这般冒然行事？我不该试探你，我……”

    我竟从未尝试相信你。

    “侯爷不要哭……呃……”

    江慎也是莫名其妙，开止息戚明瑟无休止的自省自罪，不料胎腹猛一缩拧绞，当即疼得他捧腹闷哼。

    “江慎，江慎你怎么了？”

    戚明瑟悚然一惊，掌心搭于倚靠怀中之人于尖圆腹的冰凉手背。“肚又疼了是吗？孩们踢闹得厉害对不对？你别用力，我们找大夫，找太医……你不能有事，你还不曾亲告诉我当年背约兵的真相……我该早些找到你的……”

    他太过慌凄惶，只顾盯着前这渐次失血苍白之人，甚至不曾意识到馆大厅已然氛围骤变。更不曾留意，已有京兆衙门兵士鱼贯、分立井然。

    “戚侯爷，幸不辱命。”

    声线虽则清寒明似泠泉碎玉，奈何中气削损膛音靡弱，当是久病支离之。瓷白面目，秾艳眉。少年披一领天碧鸂鶒补服，外罩雪狐氅。制式官袍不算修，却端让他穿得极清生极艳、莹净而剔透。

    “简大人……”

    戚明瑟揽江慎怀，随他一同背靠围栏坐于地。泪盈于睫，却是诉无人、求告无门。

    “温化开，喂他服此药。”

    自袖间拈一小巧雕漆锦盒，简桢偏掩轻咳，指尖微颤间将药递予手足无措的戚明瑟。戚明瑟轻易闻前人萦清苦药香，兼之量削薄面似金纸，哪里又不明白这人不是大病初愈便是久病缠绵。前这药，未尝便不是这荏弱少年的救命药。可简桢竟似早推断戚明瑟难宣于的犹疑彷徨，只浅笑着摇。他不动声间将血痕宛然的掌心拢宽袖，霜白轻启，抑于心肺的意却是难平。“事分轻重缓急，药死而已，哪里抵得人命鲜活？”

    “官此行领了太医十数，想来这阖馆倌皆有望得生。”

    面虽向戚明瑟，话确是对着因失血神智渐溃的江慎。语毕，简桢脱那领而无杂的雪狐氅披于江慎残衣堪堪蔽的躯。“他先不能受寒，烦劳侯爷讲他送阁。推胎事险，院判不过二刻便将赶来。此前……”简桢指尖不着痕迹绞心衣料，咬牙勉，“此前，侯爷须以力护他心脉，不得……不得散漫松懈。”

    戚明瑟仓皇。因着灯烛摇曳晦暗，一时竟瞧不简桢勉力忍痛、亦不过虏之末。

    “桢儿哥哥……”

    小太萧恤登时生主心骨般扑向简桢，却于瞧见心心念念之人额角细汗那刹步履骤停。

    “小包，你过来。”

    嘱咐完一应事宜安抚停当戚明瑟、得来侯府府兵节制权后，简桢好似这才发觉台战战兢兢的小太。可他拖着副产后大血苏醒不过两三天、如今摇摇坠的，已然是无力走向他的小包了。可小包瞧着那般凄惶，显是让这馆靡吓得不轻。圆一枚包此刻好似让箸尖挑破选面顷刻气、瘪成了馅儿汤包，又让他怎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