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说了好一会儿话，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厅中摆着几张黑漆大桌，坐席分了男席和女席，中间用一座八扇的黄梨木雕四季如屏风隔开，看不到人，却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酒菜一接着一陆续上了桌，卫国公府里依旧不讲究不言，大家都是边吃边说，一时间厅里笑语。

    大乾朝的新婚夫妻回娘家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是以吃过回门宴，略微休息半个时辰，谢清韫和萧灵就告辞离开，返回镇国公府。

    新婚已一月有余，萧灵今日着一翠绿的仙女裙正侧卧在房中的人榻上看书。已经穿了一个多月的红衣裳，即使穿起来再好看，也要看腻了。她最喜绿，终于可以穿回自己所喜的衣裙了。

    “在看什么书？”谢清韫从门来一就看到了窗旁侧躺着的人儿。

    “今日竟值这么早？”萧灵转过一脸惊喜地望向向她走来的男人。

    “营里的事已理完，无事就回来了。”走到萧灵旁边站定，谢清韫拿过她手中的书，轻声念书名：“《趣事怪谈》？”他有时候很好奇，为什么看着这么可的女孩会读这奇奇怪怪，又有些诡异奇幻的书…

    “嗯。这本书很有趣，刚刚正在看一篇女妖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叫芜狸的女妖一生的经历，她还总共生育有八个孩。”萧灵浅浅地笑起来，抬问，“阿韫，你喜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我们俩的孩，我都喜。”谢清韫抬手温柔摸摸她未梳起发髻的后脑勺。

    “我也是。”萧灵仰对男人甜甜一笑。阿韫说过，怀一事他不着急，顺其自然就好，有缘他们的孩儿自会到来。不过她近日的换洗似乎有些迟，以往也有延后的况，但是延后连续好几天的还从未现过，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是过几日请府医诊一诊为好。

    “对了，阿韫，等你这两日忙完我们看看外祖母吧，也有段时间没了，外祖母该想我了。”自从上个月外祖母的疾又发作之后，站起来行走也变得十分困难了，上还有年轻时留的老病，近些日神状态已大不如从前。萧灵想着还是有空多看看老人家，兴许会让外祖母开心些，神会不会也能好一些。

    “好。后日我们就，甩甩不是生了小猫咪了吗，我们送一只，给慈宁里的那只个伴，这样太后娘娘一看到小猫咪就像见到灵灵一样了。”谢清韫知萧灵和太后之间的很厚，太后也是一向最疼这个外孙女。

    两人把后日的事定来，又闲聊几句，直到讲累了才索双双一起窝在榻上看书。

    夜幕降临，平日里看起来君一般的人，此时却背靠床阅览少儿不宜的图册，神专注又认真。

    萧灵从净房里沐浴来见到的就是男人认真看书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有趣的书籍，正想拿过来也看看，突然发现这本书的封面有些熟悉，糟了！那不是她嫁时母亲给她的避火图吗。

    怪不得前些日两人愉时，夫君用的那些姿势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她早前就看过的那些羞人的…

    “娘还藏有这等好东西，也不给为夫瞧瞧，也忒小气了。”谢清韫嘴角着笑意，幽幽盯着前的妻。

    “我…我…”萧灵一时之间又无话可说了。

    “别恼，刚刚打趣你罢了，灵灵不需要会，为夫会就好了。灵灵，今儿咱们试试这个好不好？”谢清韫起床，两三步走到妻侧，凑近她的耳畔指着图册上的图像，语调里带着诱惑和恳求。

    萧灵刚想开拒绝，却被男人一把抱了起来。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咯。”

    第二日

    慈宁

    慈宁东侧间，太后靠坐在枕垫上。正所谓病来如山倒，本就年纪大了，再经受几场病痛的磋磨，整个人一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已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了。

    “母后。”外急匆匆地走来一个明黄影。

    宣帝一听到慈宁的传话就立赶过来了，从门外来见到端坐在枕垫上的老人家，恭敬行礼：“母后，何事急召儿臣过来？”

    “皇儿，坐。”太后微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宣帝听话地坐在对面，瞧着老人日渐瘦的形鼻也禁不住一阵阵发酸，垂眸默默把案桌上的空杯斟上一杯茶。

    “皇儿，你也年岁不小了。人啊，就是越上了年纪越发的糊涂起来了，不是娘尽说些你不喜的话，只是你有时候不服老不行啊。大乾的天是年轻人的天，贤儿是个的好孩，有些东西你不必抓得太，该放手时需放手，你也不想变成像你父皇那样的人吧。”太后语重心地劝导。

    “母后说得是，是皇儿过于固执了。”这些理他都懂，可是起来却有一定的难度。毕竟好不容易才登上这把龙椅，得以站在权利的巅峰，心里总归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了。

    坐在对面的太后微眯睛细细打量皇帝面上的神，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那双…分明是一副不甘的摸样！权利果然是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东西，自己生养的儿她怎么会不知晓他心中是怎么个想法？只希望她的最后一番劝导对儿还有用！

    “还、还有镇国公府与卫国公府，哀家知对于两家的联姻你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太后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不能忘了当年是谁与你共同抵御刺客，也不能忘了是哪些忠臣始终支持你，这才登上了皇位。琳，琳儿永远都是你的亲妹妹，你可记住了？”

    说到最后太后的绪变得激动起来，抓住宣帝的衣袖。

    “皇儿知晓皇儿知晓！母后切勿激动。”宣帝张地抚着太后的后背安抚她。

    “你，你重复一遍刚刚为娘所说的。”太后依旧微微着气不肯撒手。

    “儿已年迈，大乾需要更好的领导者，这些时日会逐渐放权给太；对于镇国公府与卫国公府儿不该猜疑，琳儿永远都是儿的亲妹妹，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娘，记住了，阿衍都记住了，你别吓我，娘！”宣帝一慌了神。

    对面的老人气声越来越大，微张嘴却无法言语，面上还满是痛苦的神。

    “太医！快传太医！”

    噩耗传来的时候，萧灵正坐在秋千上绣活。她前段时间偶然间从书中看到一草药，有凝神去浊气的功效，把方拿给府医看后，府医也说可以一试。此方对有好且无副作用，她便想着明日就了，赶把装草药的荷包绣好，带给外祖母。

    顾嬷嬷走来禀报的时候整个脸都是惨白的，萧灵看着疾步而来的顾嬷嬷心里有一烈的不安。

    “郡主，快收拾收拾，去吧。”顾嬷嬷面上还算镇定，她方才怕小丫鬟慌手慌脚，说不定还会吓到郡主，所以才自己亲自过来禀报。

    话音耳萧灵怔愣了一，手中的针线落在地，几乎有些站不起来。她知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顾嬷嬷连忙走过去搀扶住，临近十月的天气有些微凉，为郡主披上一件石青的夹袄。

    萧灵麻木地跟着顾嬷嬷轻移脚步伐，泪禁不住地而落。

    ……

    才过天街，就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哭。

    夹上挤满了人，外命妇们，人侍，各嫔妃，皇皇女，一重又一重。

    慈宁门不通，不知谁喊了一句“飞翩郡主到了”，众人让一条来，正前方立着着官服的谢清韫。

    萧灵朝他走去，双发，眶发酸，一步比一步艰难，好像上了铅一样，就快要走不动了。

    谢清韫心里似针扎了一样，看着失魂落魄的妻向他走来，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她。看她走路都走不稳当的样，抬脚朝她大步走去，借着袖的遮掩，握住她的小手轻轻了。

    萧灵没说话，只是沉默的静静等候，份，还不到他们去面见的时候。皇帝舅舅最先从里走来，随后几名受的皇皇孙也被传召去。

    厚重的珠帘重新落来，隔绝了里的消息。

    萧灵心得很快，心抑制不住地张，整颗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握住一样，呼都变得困难起来。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侍唱，“宣安公主，飞翩郡主——”

    萧灵列，伸手扶着睛红的母亲步室。

    室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包括趴在床榻前的那只猫也是一如当年那么圆碌碌，只不过它也如床上的老人那般，垂垂老矣了。

    太后躺在重帘遮蔽的床上，蒋嬷嬷蹲附在她耳畔，低声说：“娘娘，公主和郡主来了。”

    公主和飞翩郡主跪在床榻前，泪默默无声地。

    太后闭着双，似乎是没听清蒋嬷嬷的话，迷迷糊糊地喊着，“琳儿…”

    “母后，母后，琳儿在，你的琳儿在这儿。”公主着泪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睫颤了颤，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努力张开双，一双浑浊无光的睛满了泪。“琳…儿…”艰难地发声，说一个字都要连连息不止。

    “在，母后，琳儿在。”

    “灵，灵灵…呢…”床上的老人说这几个字，几乎费尽了全力气。

    萧灵压抑着哭声，膝行上前，把手覆在母亲和外祖母的手上，“外祖母，灵灵来了，灵灵在这儿呢…”

    太后攥住她们的手，艰难地望向两人的脸庞，似是想把女儿和外孙女的面容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努力撑起一抹笑对女儿和外孙女，泪也顺着角缓缓淌来。她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唯有觉得除去那些糟心的日，快乐的日总是过得飞快，快到女儿已经了祖母，外孙女也已经嫁了人，可是无论怎么样，她们在她中都是她最疼的孩。

    “去吧…”

    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嘱咐的了，太后知她们定会过得很好，夫妻恩，家幸福。她能安心地去了，不必再牵挂什么。

    受到握住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去吧…”她又说了一遍。

    公主慢慢松开太后的双手，牵着旁边女儿的手，站起一步一步地退去。见就要到门外了，萧灵突然挣开公主的手，快步走回床榻边，轻轻抱住太后，她的嘴贴在太后的耳畔，悄声说了句什么。

    太后原本无光的双一亮了起来，惊喜地看向外孙女，“是…是真的？”

    萧灵，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往落。

    “是，外祖母，是真的！”

    “好，好，好。”太后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从殿退来后，还有人不断地又来。

    又过片刻，殿传来一声昂的哭啼，像一惊雷，炸响慈宁整个上空。

    皇帝急冲去，屋外立着的人像是被风卷着的浪，齐齐跪了去。

    太后走得很急，虽然明知她可能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可萧灵想着总不至于会那么快的，明明还说好了明日和夫君一起来看她，而且绣好的荷包还没给外祖母呢…直到这一刻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世上最溺她，会给她撑腰的和蔼辈去了。

    一只修温的大手，覆在她垂于侧的小手上。

    萧灵僵地侧过去，看见侧边微皱眉，一脸担忧的男人。手指微动缓缓回握住他的宽厚大掌，宽大的衣袖遮住二人缠的十指。

    微微仰起望向天空，外祖母，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吧，您放心吧，灵灵现在很幸福。

    这天谢清韫回来时夜已。

    萧灵还未睡，正靠坐在圆桌旁的座椅上用着一盏刚晾凉的燕窝粥。

    一盏小灯放在桌上，照一小片光。

    “怎么还没睡？”谢清韫从架上拿一件灰白大氅给萧灵披上，“天气越发的冷了，夜里寒气更甚，手炉，大氅都要拿着，莫要着凉了。”

    萧灵一阵无奈，才十一月份，也并没有那么冷，现在连雪都还没呢。抬看一站在前为她掖好大氅的男人，嘴动了动，有些言又止。

    这一个月来，所有人都在忙着太后的丧事，无暇顾及其他。

    更何况太后才刚去不久，二殿竟勾结兵尚书以及中楚才人趁挟持皇帝，多亏在中的公主觉察到他们的谋，手打叛党的计划。再与镇国大将军里应外合才拿企图谋反的二殿等人，现在朝中面临的麻烦颇多。

    前几日又听闻，边境蛮夷小国木力固王之第二亲率三千骑兵正在边境十里外驻扎。

    正是如此夫君近些时日才会每每夜才归家，大事为重，萧灵也不想丈夫因为自己而分心。

    “怎么了？”谢清韫把旁边的椅拉过来，在萧灵旁坐，温声：“是不是还担心皇上和公主？现已无事了，陛只是受了一些外伤，无碍的，岳父也早已接公主归家。上个月陛对二皇就有所怀疑，早已派我与宋珣暗中调查，所以事发时父亲能那么快支援公主其实是陛早有安排。不过倒是低估了二皇的心狠手辣，丝毫不顾父之中伤陛。”

    从夫君中说来觉这件事很是平平无奇，可是她心里知，夺嫡、篡位这些字是多么血腥凶险，听说皇金銮大殿上死了不少大臣和中侍卫。

    “灵灵，你答应过我的，有什么事就要说来可好？”谢清韫望对方那双灵动眸中。他确确实实受到了，她有心事。难是近日过于忙碌冷落了小妻，她自己在暗自伤神？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灵灵，对不起，近日确实是冷落你了，等过些时日再好好陪你可好？”

    萧灵抿了抿，轻轻开：“我…”吞吞吐吐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后面的话，索微微支起凑近他耳边，闭上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有了…”然后把脸埋男人的膛。

    谢清韫听见她的话，怔了一，几乎以为刚刚自己听错了。缓缓搂住她的肩膀，又不可思议地问一遍：“真…真的？”

    说第一次，第二次就没那么难了，怀中女的声音传来：“阿韫，我有了，我肚里，有了我们的孩。”

    此刻很想站起来在屋中转上几圈，缓解一自己的激动之，想起怀中还窝着孩她娘，行压心中的激动，双臂搂着怀中的人儿。谢清韫带着愉悦的语调问：“什么时候的事？近日可有哪里不舒适？府医可有把过脉？对了，是不是妇…”

    萧灵好笑地看着叽叽喳喳不停的男人，打断他的话语，抢着说：“并无不适，好似近日睡得多一些。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本想着第二日请府医来瞧瞧，谁知外祖母…后来事繁多，回来后倒是把过一次脉，府医是说一个多月怕是瞧不准，叮嘱足够两个月再把脉看看。”微顿了顿，声音渐小，“近日夫君和府里都在忙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想着等忙过这段日再说的…”她觉得自己这么夫君可能会生气，可作为他的妻绝不能在要关拖累他。

    “胡闹，这事岂可瞒着不说，要是你和孩儿有什么事…”谢清韫轻声呵斥。心里既是心疼妻的懂事，又后怕万一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骂完又地拥住萧灵，带着乞求的语调温声：“灵灵，次可不许再这样了，别让我担心，我真的很怕你有什么事。”

    “好，阿韫，再也不会了。”萧灵也伸双臂地回抱住男人。

    从净房沐浴完毕来，谢清韫就见床上的小女人乖巧地躺着，看见他后还弯了弯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夜已经很了，快睡。”走到床边坐，摸摸她的脑袋温声哄。

    “嗯，要睡了。”萧灵。这些天，他人起得早，回来得晚，她又比以往嗜睡了些，晚上早早就睡了，一天里本见不到他，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想多看看他。

    谢清韫把视线移到她的腹上，大掌轻轻覆在上面。

    “两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