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多带走些、最好全带走！

    没有搜想要的东西，盗帅无奈地将包袱恢复原状，返回快意堂。许是觉得哪里不对，他走到一半竟又停了来。犹豫几秒，便转掉向来行了回去。既然来过一次，自无需再次向小二询问位置，他轻车熟路地跃跨院，尚未落地便听得风声微动，一黑影从另侧迅速窜离、几个起跃便没了踪影。

    荆蔚起步追，后又想起当日海中所见景，不由生生顿了脚步、回踏屋里。他见过不少死人，却没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这个乌簪髻的枯瘦士，宛如想着什么心事一般坐在窗边沏茶，他半抬着手，就连茶没有倒也依旧沉思、浑然不觉。

    若非那刺鼻的血腥，就连荆蔚自己也一时无法察觉这人已然死的事实。

    一个名满海南的剑客，在被人不知不觉了之后再一剑穿？这净利索的一击，甚至连他手中的茶壶都没有震落。

    如此手，呵……如此手！

    杨松、宋刚、天鹰既均因留信而死，此必然非同一般。若猜得无错，这信必有某些破绽，是关联整个事件的关键、突破现状的线索、也是重要证据。即使如此，盗帅四查看了好半天，也愣是没能看些许端倪。

    他转了几圈，突然哭笑不得起来，自己这个上辈的杀手、这辈的小偷，竟和个刑警似的搜查办案？从违法者到执法者，还真是个质的飞跃。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说真的，他可不是什么推理查案的料。

    信，他当然见过……可惜是封书。

    等等，书？

    荆蔚神一凝，连忙翻开天鹰的行，只见其他东西均都还在，而那夹着信件的书卷却早已不翼而飞了。“灵素”这个名字，又转回了他的脑海。本以为，这一切不过围绕那人而已，却不知何时已经扩大到无法掌握的程度。这件事必然与那“灵素”有关，但又关联到什么程度？如果那个女才是事件的中心，那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拥有怎样大的力量……又想些什么！？

    他有许多设想可能，却无一能够与之对应，目前的线索是在太少了。

    面对前的尸，老变态低低一叹。因就里他并无兴趣，但既然活在这个世上，又牵扯至，有些事就……不能不。

    毕竟没有替人收尸的习惯，荆蔚抬步跃独门跨院。他也不想打草惊蛇招人询问，更何况不久之后、那店小二也是会来的。

    回到青石板铺成的街，已是正午时分。荆蔚在南馆门前犹豫了一，便哭丧着脸钻前方酒楼。

    成全不了边……就满足上边吧！——老变态在换了模之后，几乎天天如此。

    酒楼临街，盗帅叫了些致酒菜，一边品尝一边依着窗栏向看去。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不不慢的也有慌忙赶路的，各式各样景万千。刚要收回视线，余光扫到几个牵大汉正拥着一位紫衫少妇从街旁走来。也不知是否向问题，老变态历来不太记异的名字相貌，而这个女，却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虽然断袖断得厉害，但自认没得女恐惧症。然而一个正经女人三更半夜地钻自个房里，脱得一二净这事……就算放到思想开放的现代，似乎也没怎么听说过。

    远远瞅着几人在街的枯树边停了来，似是商量了一会，大汉们骑向东，而唯一的女沈珊姑则孤朝西行去。

    荆蔚心念一动，在桌上压了锭银便闪追了过去，沿途刻意隐了足音、不不慢地跟着前行。直到女叩门到屋，他才绕到旁侧小窗，顺着窟窿瞧了去。

    屋里很暗，家也都破破烂烂、歪歪斜斜，只见一个满白发的驼背老坐在桌旁，神空、仿佛对生命已经没有执着，正静静等待死亡。

    这样的人，荆蔚并不抵，却也谈不上喜。驼背老曾经是个画师，而当一个将绘画当作生命的人，失去了他最为重要的视力……老变态想象不，当年组织动之时，自己若真被斩断双臂，是否愿与这人相同，宛如行尸走一般苟延残地活去。

    然而，当年的自己并未真被斩断双臂，因为有个蠢材为他挡了来，用血和生命。

    盗帅安静地靠在墙边，习惯地将手伸到大外侧，却发现自己穿锦衣古服，哪有什么袋，更别提什么火柴香烟。荆蔚自嘲地抬，看着远的青空不免有些萧索惘然。

    此时此刻，自己又与屋里那人有何不同？

    别说理想和抱负，就连为何而活也都想不明白。心怀愧疚无非是个小小的借，这个他占了，却没有太多珍惜。活着……无非因为那惹人讨厌的任和执着。

    既然活着，他的自尊便绝不允许自己，寻死轻生。

    这样的骄傲，是不是一执念？

    屋里两人依旧在对话，沈珊姑拿副画卷正问叫孙学圃的瞎画师，而这画却是死去那左又铮的所有。荆蔚默默地听人说着那画中的女，无奈地了鼻。再怎么貌的女人，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倘若是个勾魂的男，说不定还能让他动一心。

    正在他胡思想、东扯西拉的时候，突然听见孙学圃那平平缓缓的三个单字——“秋灵素”。

    虽然早有准备，但荆蔚还是默了。“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果然，那封短笺并非属于天鹰，而是死去的灵鹫才对。

    计较之间，他便飞掠窗。而屋的沈珊姑只觉前一，面前就多个人来。她警惕地后退，厉声喝：“你是谁？”

    荆蔚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扫过摊在桌上的画卷。眉目宛然、栩栩如生，这女确是人间绝……也和西门千屋中挂着那幅，画的是同一个人。回想起来也好笑，在看到那卧房墙上画像之前，他本还以为终生不娶只与男人同居的“杀手书生”是难得一见的……嗯，同好？

    屋一时静了来，沈珊姑无声站在旁边，像她这般的女，走在路上随便一站也足够引人球。这个被人赞惯捧惯了的女人，看见一人突然现，而且是个男人的时候，不禁愣了一。而这个男人不仅看也不看自己一，甚至连问话也懒得去答。

    她本该生气的，但却没有，只是妩媚地走到男人边，展眉一笑：“你可认识这个女？”

    “不认识。”直到这时，荆蔚才转看向沈珊姑，微笑地说：“这样危险的女，我可不愿认识。”

    “可你的睛不是这样说的。”沈珊姑慢慢蹭向男人的方向，婀娜的材十分撩人：“就连我这样的女就差因她着迷，更何况一个男人？”

    这是偏见，赤的偏见！——老断袖在心里愤恨反驳。

    沈珊姑当然瞧不盗帅心中作何想，她和个橡糖似的黏在荆蔚上，而后者既没避也不躲，只是看向孙学圃笑着问：“秋灵素画这四幅画像，可是为的赠与四名因自己动心痴却最终被她抛弃的男？”

    孙学圃愕然，惊声说：“你怎么知！？”

    荆蔚笑笑，他没有回答孙学圃，微微笑着拐了个小弯：“我想，她找了你这样的名家为她绘制画像，想必不仅是为久地留存自己的貌的模样，更是要让那四人永远不忘这段、为得不到自己而一辈痛苦。”

    沈珊姑闻言，咬牙恨：“好毒辣的女，她的目的果然达到了，我师兄每次瞧见她的画像时，都像是被刀割般的痛苦！”

    荆蔚默默地看了她一，又默默地扭过去。

    “看我什么？”沈珊姑白了盗帅一，就连这抱怨的一也带了些妖媚的味：“既然她与那四人断绝来往，必是为了嫁给其他男人。而那个男人，绝对比他们四个好得多得多！或许拥有很大的权势，或许拥有极的武功，或许拥有惊人的财富！”她忽而一顿，瞧着荆蔚又是一记媚笑：“当然，也可能因为那男人与你一样，能令所有女人心动。”

    老变态一气，暗自朝天翻了记白。

    ……拜托……只有令男人心动的特殊技能，对他而言才有价值……

    旁边的男人一声不吭，而沈珊姑似乎也没有察觉，她笑盈盈地看着荆蔚，媚声说：“幸好这世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并不多，而钱财她也未必瞧在里，所以她嫁的男必定是个声名显赫的武林手！”

    沈珊姑脸上有些微红，却依旧粘在盗帅旁边，一双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咱们只要能找这个男人是谁，自然能够找着她了！”

    咱们你个。

    荆蔚不动声地了手，却没能脱开。他心中呐喊，表面却不动声：“或许是吧，只是即便将范围缩至如此，江湖中的名人手依旧有些数量。姑娘不如将画卷付与我打听打听，待得到消息必定快告知，如何？”

    沈珊姑笑得一片柔，她抱着荆蔚的胳膊，蛇似的转到他的面前，全当旁边的瞎是个死人。

    “可我为何要相信你？”她绵绵地说。

    盗帅笑得坦自然，他俯在女耳边轻轻述说了一阵，那声音和蔼温柔，却让沈珊姑顿时瞪大睛。沈珊姑顿满脸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每一个字都带着隐隐颤音：“是……你……是你……你这个无耻的恶鬼……”

    随后她再也说不去，发狂似地奔了去。

    老变态耸耸肩膀，将画卷收袖中，继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孙学圃。见人不安地挪了挪，他淡淡笑：“我不走，没有别的意思，仅因有个小小的疑问。”

    孙学圃沉沉一叹。

    “我并不打算加害于她，却是无奈陷与此。”盗帅的声音奇柔和，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信任，为他解答：“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在何为她画这些画的。”

    孙学圃突地瞪大空的双，不觉打了几个冷颤。他沉默了许久，知是没了办法，才缓缓地开了：“你竟能想到如此……想到如此……”

    “我为何想之不到？”盗帅扬眉一笑，事的既然是人，必然有时间、地以及缘由。如今缘由已经知晓，而时间又无何作用，地自就十分重要了。倘若画画，自不会在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既然有人、且并非当事人的旁人，那必然便会残留些许线索。荆蔚确实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学系博士，律师他是没当，司法考试却是过了的。

    咳……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当年组织里的琐事繁多又必须经得自己之手，无奈之终归懂得一些。

    孙学圃苦笑地摇了摇，终于老实说：“城五里，有个乌衣庵，我就是在那里为她画像的。庵中的住持素心大师乃是她的至好友，想必知她的落。”

    荆蔚了，也不再问更多，他了声谢走房门，却在行了两步之后突然停了脚步。

    “曾知一人，虽已失聪却依旧能够作曲弹奏。”虽然不知是不是聋净了：“目虽盲之，心却未盲，以心为，难就不能作画了么？”当然，最好别指望彩油画……黑白墨还能勉。

    孙学圃呆呆一愣，突然眉皆动，神飞扬。他刚要询问来者尊姓大名，却闻见对方匆忙告辞的声音。

    至于那个信胡说的某人想要耍帅、又生怕馅，当然有多快就闪多快啦……

    离了小屋，荆蔚快步山，在即将离开贫民窟前微微一顿，随意挑了个路人、问清了乌衣庵的位置和方向。山坡前停着一辆显的乌蓬大车，盗帅看见，不过微微抬眉并未逗留。他年纪大了，但脑尚还清醒，城里的大车怎会停在贫民窟外接客？这里会有坐得起车的人？自己和沈珊姑步行而来，倘若这车并非在这等待他人，那等的当然就是自己送去上当了。

    他不在乎假装上当，但却不想在了无用功之后还得白白贴钱，白天虽不方便施展轻功，但却绝不妨碍自己慢慢步行过去。更何况自己的轻功虽好，但某人的法也不差，真要比起来，前后的差距也最多不过半香而已。这些时间，即便自问，想必也问不个所以然来。

    五里的距离并不算远，盗帅一路悠哉悠哉，后的人似乎揣测不他的心思，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未快步先行。老变态当然不会介意，他气定神闲地摇着扇，速度均匀地向前迈步。

    酒楼吃饭之前，荆蔚在街上的成衣店选了合适的衣裳，替掉夜里脏的那。他向来包，穿在上的必须致好看、并且能足够现自己的风倜傥。成衣店的衣服毕竟不能和苏蓉蓉亲手制的相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他选了一相对典雅的，顺手勾了把扇搭着换了。

    他一直定地觉得，既然想一个合格的古代公哥，就必须备闲得疼的傻缺神。——也就是一年四季拿着扇。

    荆蔚气定神闲地走着，待远远瞧见乌衣庵的时候，已接近傍晚时分。临到近，瞧着面前的没落多时的寺院，他不过在门稍作停留，随后不动声地瞥向旁侧稍后，便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继而向厅走去。

    微风轻过，院中的落叶被带着沙沙作响，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宽敞的禅堂。只见一个女尼呆呆坐在门外，她的面蜡黄、神痴傻，千疮百孔的僧衣在风中微微摇摆，竟有些鬼魅的霾可怖。盗帅微微蹙眉，开问：“这里可是乌衣庵？”

    女尼茫然地瞧了他一，：“乌衣庵，自然是乌衣庵，谁敢说这里不是乌衣庵。”

    虽然察觉些许不对，但荆蔚还是尝试地将话题继续了去：“不知素心大师可在？”

    若非必要，问答之间他向来偏好有效直接。而那女尼却像毫不知似的，只是歪着咯咯地笑了来：“在，自然在，谁敢说她不在。”

    荆蔚沉默了，他不喜麻烦更不喜事无果，而面前这个笑声诡异的痴尼实在让人有些不耐。

    此本就森非常，又近黄昏，后院逐渐暗了来。盗帅扫了挂在旁侧的油灯，径自取了火折，燃芯。橘的孤灯柔柔地照亮了屋一角，荆蔚提拎着钩把稍微举，正巧映了痴尼那蜡黄枯瘦的面容。他温和地笑着，乌黑的双瞳里却带着让人看之不透的奇异光。

    “带我去见素心大师。”荆蔚的声音似柔和，这宛如话的命令如同风般让人舒适，却也同样不容质疑、无法抗拒。

    女尼微微一颤，茫然的双不免有些反应迟缓，她一反常态地了，接过油灯乖巧地跨门槛、走里间。

    “师父，有人来瞧你了，你可愿见他么？”

    女尼毕恭毕敬的声音缓缓传来，荆蔚一愣，竟没料到禅堂有人，更可说是从未觉到一丝生人的气息。他心愕然，不觉怀疑起这个事件中究竟藏了些什么人，为何区区一个没落女尼都能够有如此修为？

    静心来侧耳倾听，然而以盗帅耳目之灵，竟也未能听见除了痴尼之外的其它声响。他外表虽平静如，但心却不免有些发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屋的痴尼终于举着油灯走来，：“师傅了，你去吧。”

    荆蔚缓缓了气，将警惕度提到满，女尼守在外面，闪烁的灯光从门背后照了来。房间里依旧没有声音，直到了，他才借着宛如鬼火似的灯光看见那角落悬梁上、随风摇摆的黑人影。

    的尸气从悬挂的枯骨上弥漫开来，盗帅大骇，这……哪还是活人？

    他惨然涩笑，难怪他觉不人气、听不见声音，还以为里是怎样一个了不得的手人，却不知那素心大师早已悬梁自尽，而门外的痴傻女尼竟也没有埋葬尸，让她如此凄惨地悬挂至今。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尘归尘土归土，自己前生所杀之人虽无一个是他亲手埋葬，却也不至随意抛弃。虽不能将他们还家人，但也让属尽可能的好生理了。

    再不去看枯朽死尸，荆蔚翩然转过去。的景他虽有看不过去，却也不至于满心怜悯地帮忙收尸。却不料方踏一步，耳边竟然风声骤响，不甚结实的屋发“嘎吱嘎吱”的声音。

    荆蔚冷笑一声，刻便已移至旁侧，与此同时，那腐烂的尸也正朝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猛地撞了来。

    躲在尸之后的刺客见扰不成，连忙将剑锋一转，朝盗帅所在的地方当刺去。这一剑既快又毒，如此近的距离能够安然躲过的少之又少，荆蔚却只微微一笑，举手抬袖，用扇在剑面上稍稍一压、就着力朝另侧腾空翻转，轻轻松松地落在地上。

    暗的刺客显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瞧准盗帅落地那瞬显的空隙，立即趁其不备地暗。须臾之间，几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锐的风声已向荆蔚咽、腹间几要害直直打了过去。

    化去一剑，盗帅又怎会不知后面的杀手，暗的那刻，他便顺着坠力沉一倒，那急速来的利刃乌光堪堪过衣外袍：“噗”地一声、在门边不远停了来。

    意料之外的停顿让荆蔚暗叫不妙，他瞥了突袭不成便果断离去的诡秘人影，自知追之不及，便连忙走向倒的女尼。他从不是全知全能的圣者，任何时候都能游刃有余、万无一失。在沉躲避暗的那刻，利刃过他的外袍穿门而、全全打在了女尼的上。鲜红的血从伤淌来，遇到空气立即变成另一惨碧的颜。很快的，女尼的鼻五官里，也渐渐渗了猩红的泽。

    盗帅低低一叹，不由想起自己此虽从不杀人，但因他而死的却绝不少见。

    “你……想说什么？”荆蔚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