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说的话都很真心，所以……我也要认真地拒绝你。”在这一刻之前弋戈一直很害怕，她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蒋寒衣。可话说，她就明白，要说的话就在心里，她早就想好了。

    “我想，我可能不喜你，或者有喜，但没那么喜，没有喜到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地步。”弋戈说这话时看了看他，又将目光挪开，“蒋寒衣，我不想谈恋，我也不想和谁在一起很久很久。没有人能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蒋寒衣错愕的神现一丝松动，他蹲来，目光和弋戈平齐，温和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为银河的事伤心？不对，还有你三妈……你是不是一直很难过，所以你不想……”

    “不是。”弋戈打断他，方才还平静的面容中裂一急切的隙，“我只是真的不想谈恋。”

    蒋寒衣脸渐渐变冷，“你如果现在不想恋，我可以等。但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如果难过，如果想去找谁、想怎么发，你要说来。”

    弋戈沉默了几秒，忽然笑着摇了摇，说：“其实之前姚奇跟我表白过，我拒绝了，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喜你，我说不是。那时候我三妈没有走，银河也没事。蒋寒衣，我真的……”

    “我知。”蒋寒衣没有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姚奇和你表白那天我听到了，我知。可那时候你和现在不一样，弋戈，你别想骗我。”

    “我没骗你。”弋戈轻轻地说，“蒋寒衣，我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我有更多朋友了、会和人相了，这些都要谢你和潇潇。但除了这个……你对我来说，和潇潇没什么不同，都只是朋友。”

    弋戈没见过蒋寒衣真的发脾气，哪怕是为了小黑屋的爷爷跟校领导搞抗议，他里的不满都是昂扬的。

    不像现在，他脸沉，里充满讥讽，良久才咬着牙冷笑：“弋戈，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蠢？”

    弋戈没说话。

    “我最后说一遍，你现在可以不想谈恋，也可以不想和我在一起，但你不要给我说什么只是朋友的鬼话。你现在，要不要把你那些话收回去？”

    弋戈从来不知，蒋寒衣生起气来，会给人这样的压迫。

    然而她还是摇了，然后说：“你的分数的，报志愿的时候，不要光想着北京的学校，你能报的最好的不一定在北京。”

    她的话没有回音。

    蒋寒衣缓缓站起，最后留在她视线里的，只有一只攥着的、像要掐自己血里的拳。

    蒋寒衣不知走了多久，弋戈一直坐在空旷厂房旧台阶上，空气里弥漫着铁铜锈如血一般的味。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她开。

    是刘国庆，她有时间来趟学校见招生老师，还有记者来采访。

    她木然地回复一个“好”字。

    这是确凿无疑的夏天，天空晴朗，云朵辉煌，门外街上嘈杂的人声都仿佛冒着气。

    这一年弋戈 17 岁，她健壮，思维捷，家境富裕，前途光明。她的每一寸肤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奋力向外生，贪婪地攫取更多养分，它们足够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可她心里却觉得有空，说不清是什么觉，既没有很开心，好像也并不失落，只是觉得空。她找不到原因，猜想大约是因为她知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又或者是陈杏和银河的相继离开，也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没什么梦想，所以也没有“梦想成真”的兴奋。然后又告诉自己，没事的，人来人往而已，这很正常。

    手机又连着响了几声，弋戈没再搭理。她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旧厂房宽敞的门框像个焦镜，将明亮烈的光捕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