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南宋末年，有一个男姓程叫万里，本贯彭城人氏。父亲程文业官拜尚书。万里十六岁时父母俱丧，十九岁以父荫补国生员。程万里生得人材伟岸，志略非凡。闻得元兵日盛，以为忧，曾献战、守、和三策，以直言忤贾似，恐其治罪，潜地走京都，却又不敢回乡，往江?陵府投奔京湖制置使光祖。未到汉，元将张弘范统领兵驱而，程万里飞向侧边一个林里躲避。元兵见一个汉往树林中而去，以为是个细作，不好歹一索捆翻，解到张万营中。程万里称是避兵百姓，并非细作。张万见他面貌雄壮，留为家丁。程万里事无奈，只得跟随。张万乃兴元府人氏，有千斤膂力，武艺通。昔年在乡间豪横，后来元兵犯境，张万杀了守将，叛归元朝。元主以其有献城之功，封为万，拨在张弘范为前向导，屡立战功。不久宋元两朝讲和，各自罢军，张万也回到家中，与夫人相见，合家仆都来叩。程万里也只得随班行礼。又过数日，张万把掳来的男女唤来分忖：“你等不幸生于世，遭此涂炭，或有父母妻，料必都死于军之手。汝等有幸遇到我，所以尚在。如今既为主仆，即如亲人一般。今晚各妻与你们，可安心居住，勿生异心。”众人都泪叩：“若得如此，乃老爹再生之恩，岂敢又生他念。”当晚张万就把掳来的男女唤来合，众人一齐叩首谢恩。程万里也得一个女，引到房中。程万里仔细看那女，年纪约有十五六岁，生得十分丽，不像个乡之人。程万里心中喜，问：“小娘尊姓何名？可是从幼在宅中大的么？”那女见问，早落两行珠泪。程万里把袖与他拭了。那女：“家本是重庆人氏，姓白，小字玉娘，父亲白忠，官为统制。四川制置使余玠调遣父亲镇守嘉定府。不意余制置亡，元将张弘范来攻。尽兵疲，力不能支。破城之日，父亲被擒，不屈而死。张元帅怒我父亲守城抗拒，将妾一门抄戮。张万怜妾幼小，幸得免诛，带归家中为婢，伏侍夫人，不意今日得君。不知君乃何方人氏，亦为所掳？”程万里见说动其心，不觉也泪来。把自己家乡姓名细细说与。两凄惨一场，却已二鼓。夫妻解衣就枕。一夜恩，十分满。一日程万里独坐房中，勐然想起功名未遂落异国，为贱，玷辱祖宗。待乘间逃归，又不方便，叹一声潸潸泪。正在自悲自叹之际，却好玉娘来，万里慌忙拭泪相迎。玉娘是个聪明女，见貌辨，当挑灯共坐，叩其不乐之故。万里是个把细的人，岂肯倾心吐胆。只答应得一句：“没有甚事！”玉娘知他湖隐匿，也不去问他。等到掩息灯解衣就寝之后，方才低低启齿，玉娘：“程郎，妾有一言，日奉劝，未敢轻谈。适见郎君有不乐之，妾已猜其八九。郎君何用相瞒！”万里：“程某并无他意，娘不必过疑。”玉娘：“妾观郎君才品，必非久在人后者，何不觅便逃归，图个光宗显祖，却甘心在此为人仆，岂能得个的日！”程万里见妻说这样的话，老大惊讶，心中想：“他是妇人女，怎么有如此见识，着我的心事？况且寻常人家，夫妇分别，还多少留恋不舍。今成亲三日，恩方才起，岂有反劝我还乡之理？只怕是张万教他来试我。”便：“岂有此理！我为兵所执，自分当死。幸得主人释放留为家丁，又以妻我，此恩天地厚，未曾报得，岂可为此忘恩负义之事？汝勿多言！”玉娘见说默默不语。程万里愈疑是张万试他。到明早起，程万里思想：“张万教他来试我，我今日偏要当面说破，固住他的念，不来提防，我好走路。”梳洗已过，请张万坐说：“禀老爹，夜来妻劝小人逃走。小人想当初被游兵捉住，蒙老爹救了命，留作家丁，如今又了妻。这般恩德未有寸报。况且小人父母已死，亲戚又无，只此便是家了，还教小人逃到哪里去？小人昨夜已把她埋怨一番。恐怕她又来造言累害小人，故此特来禀知老爹。”张万听了心中大怒，即唤玉娘骂：“你这贱婢！当初你父抗拒天兵，元帅要把你阖门尽斩，我可怜你年纪幼小饶你命，又带回来恩养大。你不思报效反教丈夫背我，要你何用！”教左右快取家法来，吊起贱婢打一百鞭。那玉娘满垂泪哑无言。众人连忙去取索家法，将玉娘一索捆翻鞭打。正是：分明指与平川路，反把忠言当恶言。程万里见张万发怒吊打妻，心中懊悔：“原来她是真心，到是我害她了！”又不好过来讨饶。到了晚间，玉娘面带忧容，却没有一毫怨恨意思。又过了三日，玉娘言不言，如此三四次，终是忍耐不住，又：“妾以诚心告君，如何反告主人，让我遭打。然观君才貌，必为大，为何不早图去计？若恋恋于此终作人，有何希望？”程万里见妻又劝他逃走，心中愈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