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絮因比她年十五岁，所诞女皆已能议婚，虽已三十余，但仍还华容婀娜，温和，不喜争夺相杀，跟着夫郎外放也从未有过怨愤之言。范氏往昔常说的便是她所生大女过于刚，所生三女又过于柔。季来省视时，谢絮因还不曾到建邺。此次是她们时隔十一二载的再次相见。谢絮因缓缓从席上站起：“可是要去见阿母？我与你同去。”谢宝因嫣然颔首。若不是堂上还有林圆韫与外生女[4]在，阿姊这般熟悉的语气轻易便能使得她恍惚，好像她们从未分别过，仍还所居闺门。谢絮因穿好丝履，从几案后走，望着阿妹边好奇在看自己的外生女，惜：“当年还不知何为敦的阿妹，竟然就为人母了。”谢宝因言笑：“所以才叹岁月如，譬诸逝。”两人併肩离去。林圆韫被留在厅堂，与她从母和两位姨姊同。到妇人所住的居室，只见卧榻之上，疾而不起的范氏双目合着，鬓边也忽而生白发，不仅衰，观其气亦有病气。谢宝因看着那抹白，气，而后嗟一声，泪落连珠。见状，谢絮因上前将阿妹带居室，轻声藉：“昨日阿父已命家中僕去往兰台，医工诊治过后，直言是气血攻心，待心神舒缓便能醒来，阿妹还要以腹中孩为重。”随侍的媵婢双手奉巾。谢宝因用佩巾轻拭两颊：“阿母怎会突然如此？”“为了你二姊。”离开居室，行在楼阁间的甬上，谢絮因才继续言，“你应当也知晓，王三郎已于前几载便以用鸾胶再续婚姻，两家联系从此不再频繁，虽朝廷中还有阿父与王侍中，以致未到‘邻国相望 ，犬之声相闻 ，民至老死 ，不相往来[3] ’，但前几日文朗成昏阿母得知后，撑病去观礼，结果他竟不认谢家为他外祖，你二姊生他之难才丧命，他那一字一句都无外乎是在剜阿母的心。”一路言谈回到堂上。侍婢还在扫地设席。听到堂外两姊所谈，谢珍果愤愤不平之：“郁夷王氏以清谈玄学之家自居，简直是可笑，二姊为何会十七而殒命，皆因诞他王文朗，今日他可以不认谢家，却绝不能不认二姊，况阿母多年来待他诸多，最后竟还来责备这一切都是当年阿父与与阿母不愿嫁五姊的过错。”“他凭何为此怨愤？”刚落席的谢絮因斜望向东面，厉声：“小妹！”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六七载，王文朗那时尚少，怎会知其中详细，今日再提此事，不用细想便知是被谁指使，倘若沿波讨源，全因渭城的谢氏权势渐失，王氏才会有此宁割席之举，又何必再言，增加阿妹隐痛。位列东次席的谢珍果缄以慎，后悔的抬看向左侧，既怕女神伤，又怕有损她。待侍婢设好席，谢宝因提起衣裳缉，离地一尺后，先后屈足在东面第一张坐席跪之，与谢絮因相望。原在十姨旁的林圆韫也依恋的跑来与阿母同席。谢宝因伸手为女儿整飭着容服。士族婣亲，一贯不容家中郎君与女郎从心而动，况王三郎此举是‘项庄剑舞，其意常在沛公’[5]，为何要因此自苦。时至日晡，谢晋渠与其妻归家，前来堂上相会，从官署归来的谢贤只命僕来禀他已知晓女之孝，但因昨日为她们阿母一事，心悲痛过度，不宜相见。况此次也是为重疾的阿母前来，故以见范氏为主。这便是推辞会面。日薄暮时，众人共飧饔后。李保母与八名侍婢手捧汤奉给堂上诸人。谢絮因光掠过堂上，看见这个从小抚育自己的保母，心里也念她对范氏的谊，声关怀：“保母应多注意自康健，我若未记错，你比阿母还小两岁，看着却要比她年迈。”“多谢女郎掛心。”李保母动的一拜，后退着离开。望着低行礼退去的妇人，谢絮因继而嘆：“阿母常言父母女最好不要有任何羇绊，可最后她自己却因此而苦，一个外孙而已，又何至自苦如此。”“阿母十月鬻诞二姊，二姊又十月诞。”谢宝因心有所的望着在自己侧玩鸠车的林圆韫，言语中着哀慽，“阿母是痛惜二姊。”范氏并非是因王文朗不认谢家为外祖如此，只因王文朗竟如此对待她所的女儿，是为生他丧命的谢若因而愤懑。谢絮因饮完汤，想起早逝的二妹，温和的她也变得声俱厉起来：“母死不认，已是不孝之甚。如今只冀望王文朗还未丧失那颗仁义之心与良心，勿要最后连生他之人都不愿再祭祀，勿使二妹寝殿里的明灯熄灭，勿使她变成一缕无依无靠的孤魂，被野鬼蚕。”王三郎为与渭城谢氏划清界限，竟到这地步，命亲王文朗来此恶行。谢宝因望向席位后侧的树灯架。灯盘里的那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愿勿熄灭。【作者有话说】[1]青青园中葵,朝待日晞。——《乐府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