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日，在边沐浴祈福、踏青游，在列国许多地方都盛行。这又是个年轻男女相会相约的日，便如郑风中唱的“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令朔及几位在座军将都是中年人，刚才听得“半渡而击”之策，觉得可行，心一松，此时脸上便都带了笑，齐齐看向令翊。令翊全没有少年人被当众打趣这事的羞涩，反而挑眉问俞嬴：“先生这般熟悉，莫不是去过？”俞嬴笑而不答。令翊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鬼，还“桃林、芍药圃”……他也想起那首郑风，又看一俞嬴，难——真是与哪个“士”同游过？这些小儿女的眉官司让气氛松了松，众人接着说“中渡而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齐人不去上游细查河，轻率过河。如今不比从前了。从前，宋襄公与楚军在泓大战，不听大司公孙固中渡而击的建议，必等得楚人渡河完毕，列好阵势，方才与楚战。如今，没有宋襄公那样固守旧礼仪的君，诸国为将的都是大司公孙固。自己是公孙固，自然也防着旁的公孙固。对此，俞嬴笑：“自然还是诈败。招式不在新老，用就好。”众人都听她怎么个诈败法儿。“之前将军告诉我，齐国领兵的是老将田唐。这位老将，俞嬴与之有数面之缘，勉说得上熟悉。田唐自田氏庶支，极骁勇善战，又崇尚俭朴，不喜浮华之风，对临淄世家斗走犬、鼓瑟竽、锦衣华服、馔极看不惯。曾言‘若齐人皆如此，则齐亡矣。’”俞嬴从上到打量令翊：“都尉形貌昳丽，略一装扮，想来便比最风的临淄少年还好。”令翊在边的时候，边城女大胆，不止一个冲他唱过歌，回到都城，也有公卿贵女与之表白心意，但还从没被一个女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自然也没有人当面说过他“形貌昳丽”。令翊有些疑心她在调戏自己，但她面又极正经……俞嬴接着说如何诈败：“都尉带兵卒涉过河，列阵迎敌于南岸。田唐听你自报自令氏这样的世家，又见你华服丽饰，定然轻敌。”俞嬴嘱咐：“都尉此战，既要收着些你的矛，不可引起田唐警觉惧怕之心，又不能收得太过，总要打儿火气来，如此‘败’得才真，才能引得田唐来追。火候还请都尉临阵拿。”令朔还在犹豫，令翊已经，睛里一桀骜：“让我去会会那个老匹夫！”令朔终究也了。事不宜迟，当令朔便发将令，众人都领命而去，整个燕国军营动了起来。暂时没俞嬴什么事儿，令朔极客气地安排人带她去休息。

    随众人了营帐，俞嬴叫住令翊：“都尉！”令翊转，自己都不知想的是什么，鬼摸似的：“亦冲先生莫不是要看看翊打扮起来够不够‘昳丽’，比不比得上那些风的临淄少年？”俞嬴顿一，脸上现颇有意味的笑：“俞嬴正有此意。”令翊说完了，想咬自己，待听她这么说，却松弛来，脸上挂着大尾狼一样的笑：“如此便请亦冲先生稍候。”两人一同往令翊营帐走，后跟着两个令氏家。两个家互视一，都从对方里看到了惊讶，又都低，默默地跟着。俞嬴负着手，看着燕国大营，又看向原野和蜿蜒的河。从前听说这时有大战的地方，战死的人太多，天和朔望之夜往往能听到鬼哭。许是当过鬼的缘故，想到即将发生的大战，俞嬴有些恻然。这些兵卒，不哪国人，谁无父母手足，谁不向生而畏死？可惜生逢世，俱是不由己。后有脚步声。俞嬴转。霍——令翊一朱红暗纹玄兕甲胄，宽宽的革带束着劲瘦的腰，腰上的凤鸟带钩镶金嵌玉，衣领、袖、甲裙些许朱锦衣来，脸被衬得越发莹白，眉目也越发显得清朗。俞嬴笑，这也好看得太过了些。令翊微扬：“如何？”俞嬴由衷赞叹：“甚。”令翊脸上自得的笑。俞嬴笑着轻咳一声：“适才叫住都尉，除了看甲胄，还有一句话要与都尉说。”令翊挑眉。“这——是一件齐国田氏的私事。”俞嬴想了想措辞，“从前田成时，嫌田氏家族不够大，男儿太少，便选了许多女其后宅，而诸门客舍人后宅不禁。到田成卒，他共有七十余。” 2令翊惊讶得张开嘴，旋即笑起来，笑过，扭看向别。呦，竟然把这位猛将说得尴尬了……他尴尬，俞嬴便不尴尬了，笑：“这样的事，又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本来是无人知的，但十几年前有个修史的士人在临淄遍访民间言论，记录了田成这件事。“田唐的祖父便是田成的庶之一。不知田唐如何知了这人修史记录的事，为遮羞，把这士人杀了。当时此事在士人学中还掀起了一些波澜，田唐因此被解了职。若对战时，田唐不躁不怒，可用此事激之。”说到后面，俞嬴又严肃起来。令翊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会错了意。这隐私事不方便在大帐里当众讲，她刚才叫住自己并不是要看甲胄，只是要说这件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