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就是对提到俞嬴时此人神有异这事有些奇怪——当时听到弱津，或许最近常常想起与明月儿有关的事，便随提到她，却不知为何这个叫冯德的燕人神有些尴尬，似乎隐瞒了什么。也许与明月儿无关，这人只是想起了旁的事？田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先君年岁大了一些，越发多疑，明月儿半嘲笑半警告地对自己说：“你以后老了可别这样儿，连门飞只蚊虫，都得检查盘问一番，看它是否带了刀剑，是否心怀不轨。”她若知自己如今这疑神疑鬼的样，一定会嘲笑的吧？王渔又：“渔已经令仲石盯着他些了。”田向，接着批阅简册，王渔退。门客们住的偏院中，陶山正和冯德闲聊。冯德才到临淄不久，向陶山问起临淄城各方位有什么，问起各官署所在，又状似随意地问起诸侯馆，并顺着说到各国使节。冯德笑：“德虽是燕人，却也实在想不到燕国竟然有女使节，听说这位使节还是太太傅。他们什么时候到得临淄？仲石可曾见过这位燕使？”这阵，除了招贤纳士，齐国朝中还在行官吏考。前些天，相田向提如今政令松弛，时传来的不少政令已经徒其表，甚至彻底荒废了，建议重申这些法令，整理齐国政。齐侯全力支持。不少人谈及变法，便要变，但田向提的是重申齐国几百年来实行的旧令，再守“祖宗之法”的人也说不什么。但对某些人来说，这“重申旧令”让其难受之，一都不亚于革新变法。整理齐国政便是从官吏考开始的。从前齐国官吏，因朝官还是地方官、大小职责之类不同，分一年之考、三年之考及五年之考，其德其功区分优劣，优者奖赏擢，劣者贬黜甚至治罪。国君贤明，秉政之臣是能臣，比如从前、晏当政时，官员考绩得就好一些，吏治也清明一些，旁的时候就差，甚至多年不考。田氏谋划大事还未成的那些年，于官吏考绩之事，是糊着的，倒不是历任为相、把持朝政的田氏宗庸碌无能，而是不愿，也不能——正是谋划大事的时候，不宜因此树敌。田氏代齐后的这些年，此事也未曾认真过，究其原因，一则是忙于对外攻伐征战和对清除异己，一则也是因为朝中重要职事掌握在田氏及一些与田氏亲睦的旧族手中。田氏是国君田和及相田原的亲信，与田氏亲睦的旧族弟需要接着笼络，还考什么？

    此次的官吏考从朝官开始，很快便有因贪赃和无能被黜落的，甚至有两个田氏被治了罪，看起来颇雷霆之势。朝中风气也立竿见影地整肃起来。然而明人也能看，此次官吏考其实是以震慑敲打为主的，不过是一官吏们的，并没想彻底掀翻了摊。这位相确实是通平衡之的手，奖惩的分寸拿得也很好。故而有人不满，也有不少人夸赞，一个孙被擢的宗室辈甚至称赞田向是今时之仲。总的说来，此次官吏考还算平稳。田向又提议扩大泮学，令到年龄的宗室及卿大夫权贵弟都泮读书，并从中择优授予官职。此提议一，族中朝中对官吏考之事的非议就更少了。但那不包括上卿田原。田原府上，这阵来奉承的人比从前少了不少。今日得知一个亲信被黜了，田原的面越发不好起来。田原冷笑，对其田邕：“我已经将相之位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在宗族中搅和，他这是安心要取代我了。”田邕觑着其父面劝：“您别生气，怎么您也是国君的亲叔父，是宗族中的辈，他越不过您去。”“呵，你没见上回剡是怎么跟我胡瞪的，他父亲都不曾这样与我说话。从前我是白疼他了。”田原直呼齐侯的名字，说起他，更加生气了。田邕再劝：“您就别跟君上斗气了。怎么说，咱们与他也是至亲。您与君上斗气，只会便宜了田向。”听到后一句，田原神微动。过了片刻，田原：“嗯，知了。”田邕只是劝父亲一句，猜不透他想到哪里去，又要什么。看父亲若有所思的样，田邕脸上些疑惑的神。看着资质平庸的儿，田原微微叹气。虽相田向留冯德时说“早晚以教向”，但许多日都并未找他。开始冯德还在府中老实待着，怕相有事给自己，但日久了，也就疲沓了。旁的门客都常门访友游玩，冯德也便去逛逛。他没去别的地方，去了诸侯馆。在街对面，冯德看着燕质府的大门。他知自己不当来这里，不那个太太傅是不是盈，自己离着她都越远越好——自己如今可是齐国相的门客。但冯德还是捺不住想来看一看的心，那到底是不是盈？他甚至冲动地想上门求见，验证一番。盈不通诗书，说不旁人中这位太太傅的政绩——但那真是她的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引？盈其实是个很聪慧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