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不过宽玉漏几句，又自往书房安歇去了。没几日治席请池镜，凤翔特地令添置了些好酒好菜，叫把席面摆在外院两间小厅。什么都妥帖了，叵奈不够人手。现今各房里都裁撤了不少人，他们这屋里合玉漏在里里外外只四个丫，忙还忙不赢，哪还得空伺候席面？凤翔想把俪仙跟前的人调度过去，还未张便给俪仙挡了回去，“你趁早别开这，把我的人调去支应，亏你想得来。我这里难就不用人？这家里都是我在持着，打发她们传话取东西还恨不得她们多生两条呢，还要去伺候你的席面？”一面说着，一面向窗外西面递了个，“现有个闲人在那里放着你不去使唤，倒来难我的人！”凤翔坐来：“好没理，你见谁家支使房里人在外应酬生男席面的？”俪仙哼一声笑来，“咱们家这时候还讲这面？人都不够使的，还计较谁哪一宗事？你既讲规矩，前几日就别派她往池家去送帖，谁家给男人帖请客是派房里人去的？”堵得凤翔不则一言。为难之际，玉漏走碧纱橱：“爷可千万别为这小事吵起来，不就是伺候席面么，我去吧。”凤翔仍觉不妥，“那哪行？没这样的规矩。”玉漏一面微笑，一面提了壶来往二人茶碗添，“说得对，这时候还讲这些死规矩什么？那些贫寒之家待客，难女眷也不来迎待？我在家的时候我娘还时常遣我上街买东西办事呢，多少人都见过了。我在家不过是针线上的活计，暂且调个空来，不是什么为难事。”才说完，就见俪仙的丫门，回了几句话，俪仙又扬起嗓吩咐，“你再到太太屋里去问问太太今日可好些没有，说我一会就过去请安。”那丫脚跟还没站稳又去，凤翔见状，只得勉答应午晌叫玉漏往外侍奉席面，跟着柔声：“委屈你了。”俪仙笑着端起茶碗，“人家可没觉着委屈，她在唐家的时候不也是这些事？多少男人都见过了，要不然能遇见你么？”凤翔玉漏两个一时皆有难堪。当初就因为在唐家撞见，凤翔多看了玉漏两，那唐二爷便大方得将玉漏送到了凤家来。俪仙恨死了凤翔这班朋友，她倒是这好，凭你多阔的人，不喜的绝不肯去结。也因此，对今日款待池镜也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一概不心，只促凤翔去张罗，“你还不自己去瞧瞧厨房里把你的酒席好了没有？看就晌午了，人家池三爷也该到了，酒菜上得慢了，可不是你们凤家的规矩。”待凤翔去后，玉漏也要跟着去张罗，却听俪仙喊了声，“你站着。”玉漏只得将一条回来，“有什么吩咐？”俪仙不则声，只拿一双上上将她扫量几回。晨起一朵淡粉的还没簪上，在她手上甩着，两片薄薄的嘴间翻着一浪似的冷笑。看得玉漏心里渐渐发，也不知怎的，自了凤家来遇见俪仙，倒是遇见了个天生的克星。俪仙张扬浅薄，蠢是蠢了，偏偏那睛一看她一个准。“你装这柔柔弱弱的模样，是想着男人家都这可怜样，不日，得了大爷的心，就把你正儿八经封个姨娘，你也算熬息了？”玉漏抬额看她一回，心放来，眉也放来，“多心了，我不敢这么想。”俪仙只吊着梢默笑一阵，忽地一使力把虎上的掐断了，丢开手便一掌劈向玉漏脸上，“你趁早别梦！我可不是那些只博贤良名的，怕人说她吃醋，愿白担个好名声，苦往自己肚里咽。我俪仙可不是傻的，横竖这凤家上里外早看我是个泼妇了，我还费周章去维那不打的面什么？”她接连在玉漏胳膊上拧了几，撒足了气，继而提尖了嗓，“你要是知个惧怕，就别打量着想靠怀个孩在肚里就能正经个姨。就是你有那运气怀上了，兴许也没那福气生。”玉漏捂着胳膊，待俪仙无话可说了，才往厨房里去帮着上席。提篮盒挎在肘弯，胳膊上还隐隐作痛，但她心里倒觉踏实了些。没有俪仙这泼辣吃醋的个，将来谁来成全她往池家去呢？池府在南京城就是座气势恢宏的堡垒，轻易是攻不去的。就是同一切亲朋间，池家人也保持着张弛有度的关系。侯门之家说的善言善语，谁知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客？不想未及小厅上，倒听见池镜清清朗朗快的几声笑。玉漏心一动，以为听错了，将脚步轻止，有意在廊听觑一阵。里凤翔正拉着池镜座寒暄，“实在失礼，你自回南京来已有这些时，我竟还未请你一次。上次三妹回家来，我托她捎个请客贴过去一试，没承想一请即来。倒是你不和我计较这失礼之过了。”二人并坐两端，池镜一面把手贴在熏笼上烘着，一面平易近人地笑着，“凤大哥帖请我，多晚都不算晚，我岂有不到之理？不说叨扰，还敢怪罪？”凤翔忙摇手，“快别叫什么凤大哥，我虽你几岁，可论文章见识，远不及你。你如此一叫，倒把我叫得亏心得很。”“你说这话，分明是叫我亏心。幼年时候要不是你舍救我，我哪还有命活到今天？别说你原就我些年岁，就是同岁，我叫你声大哥你也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