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把眉一攒：“去告诉永泉快将何太医请来。”那蓝田忙跑去告诉小丫，半日请来那何太医，诊了病，叹：“险呐，亏得我早来，再耽搁一夜，人就是治好，只怕也烧坏了脑。”又看了先前大夫开的药方，直摇，“这方重伤胃，怪病人吃去要吐。等人醒了，也不要急着给她吃补的东西，只以温粥吃个五六日，再慢慢恢复饮。”等抓了药煎上，络娴偏又给桂太太叫去，说是老太太那设席招待于家母女，叫阖府女眷坐陪。络娴因放心不，绊住池镜不许走，“小叔，蓝田要跟着我过去，你二哥这会也不在家，就看在我大哥的面上，你在这里守一会。也还只你支使得动那些丫，要不是我不放心。”池镜将答应不答应的，只是笑，笑意里显著为难的神。络娴趁他还没说拒绝的话，先就带着蓝田去了。他望着她们去，也不挽回，也不支使外那些丫，单把那房门阖上，静静地走回到床边来，只望着玉漏了一些时候的神。傍晚玉漏才转醒，睁开望着上挂的天青纱帐十分陌生。家里常挂的是白麻帐，在唐家常挂的是银红纱帐，在凤家又挂的是一副藕荷绡帐。而今又是到哪里来了？忽然想不起。她尽盯着帐那黄昏发呆，是投在上的一片余晖，有失憾的。后来听到有纸篇在响，她循声望到斜对过的窗底，看见一圈黄昏包围着一个人的廓，稍微侧着坐在那椅上，低着在钻研手上的纸张。很像是西坡。但没可能是，她知。因此就没吭声，盯着，要把那模糊的廓看个究竟来。“你醒了。”直到他走来才看清，原来是池镜，脸上挂着惯常疏疏淡淡的笑意。她适才恍然想起来，是费尽心机终于到了池家来了。然而此刻也并不见得有几多兴奋，觉得离最终的目的地还是那么遥远，远到单是眺望，就觉得疲惫。人一病就是极容易灰心，这一灰心，连也懒得开，只是微笑。微笑不得罪人，也不费什么力气，是天生在她脸上的。池镜挨着床边坐，把药方搁在小几上，另摸了一只茶盅，“正好放凉了些，起来吃一。”玉漏撑着要起，骨却浑无力，起不来。池镜掉了个方向坐，揽她坐起来，将她靠在自己怀，拿过盅喂到她嘴边。她吃了一攒眉：“嘴里好苦。”他笑笑，“半个时辰前才吃过一碗药，当然苦。”玉漏小小把都吃尽了，满屋睃巡一遍，不见蓝田或别的什么人，便问：“你服侍我吃的药？”他起放她倒去 ，掉回去坐，“你看我像会服侍人的人？”自然是不会，玉漏不由得担忧，“我才到了这里，就累得这里的丫服侍我，明日该招人烦嫌了，又不算什么客，更不是什么主。”池镜想说：“既怕惹人烦嫌，就不该来。”可他共她同咽了些药，那一缠绵的苦意弥留在他腔里，令他很难张得开嘴。 照楼（o一）槛窗对着的院墙上爬着金的余晖，像烧着了一片似的，直烧到架上来。然而从那灰烬上冒些绿的芽，不一月就该能结些紫吊。有个丫提着提篮盒由架底钻过来，叩两门，“三爷，你吩咐的稀饭。”池镜开门放她来，她朝里间瞅一，见玉漏醒了，少不得要去问候一声，“你可好些了？”玉漏忙致谢，“好了许多了，有劳挂心。”丫也不是真挂心，因此再没别的可说，又掉转去将饭摆到里炕桌上。池镜踅来问：“小宴厅上的席还没散？”“还早呢，大在外请了班戏，还有班杂耍，这会正闹。老太太也很喜，只怕要到二更去。”“那你们二想必一时半刻也不得回来了？”“老太太还在席上坐着，谁敢扫兴先走？”丫扭向他挤睛，“三爷就不借去会会那位素琼小？”池镜歪着嘴笑了一声，“老太太既没叫，我跑去什么？”这丫见他还是一样淡淡的神，怕他不喜，未敢再多取笑。也想不到去服侍玉漏吃饭，见池镜没别的事吩咐，便自去了。玉漏还靠在铺上，饭还摆在那里，没力气爬起来吃，只好说“不饿。”心想着那位素琼小。但不能问，这个女人以及他的婚事此刻在他们之间都是一个忌讳的话题。她刚藉故到这府里来，只要往上扯，恐怕显得她有迫切“攀上枝变凤凰”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