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耽搁了。”“那东西呢？”“没买着。”秋五太太仍是疑惑，一双睛在她脸上照来照去，实在照不异样来，只好罢了，“先去睡，有话明早起来我再问你。”“爹呢？”“隔王家办丧事，你爹嫌吵闹，他每日还要到衙门去，睡不好哪里行？所以往你四叔家住几日。”说起来秋五太太就满脸烦嫌，“显得他王家有钱似的，办白事要办十日，一连十天不给人个好觉睡！”“他们家谁过世了？”“王西坡那媳妇。”一时惊得玉漏说不话，怔在原地，“怎会呢？上回我家来还见她是好好的，不过着了些风寒，有咳嗽。”“什么风寒，是痨病。”秋五太太打着哈欠：“就是给前那两个不中用的大夫耽搁了，不过要说也是她的命，痨病哪有治得好的？为给她治病，王家把铺也兑了去，换着请了好些大夫，抓了好些药，皆不中用，就是前日死的。”“怎么会呢——”玉漏仍有些楞着。“快睡，明早起来再说。”秋五太太噗嗤了灯，黑暗中响起玉漏冷淡的声音，“您连个亮也不给我留？”“那么大个月亮，还看不见，你是睁瞎怎的？”那么大个月亮，白得像张死人脸。这一夜都听见士在念经，嗡嗡的，偶尔有铃和锣锵锵地响一声，很是惊魂。因为是办白事，没有听见哪家邻居计较吵嚷，大家都沉默着，那沉默中自有一片哀凄。梨娘这一死，谁不叹一声“可惜”？她的贤惠是蛇巷有目共睹的。早上也是给这些响动惊醒的，又换了几个和尚法事，王家很舍得钱，向来蛇巷里办丧事的人家，还没有和尚士都请全的。玉漏趁她娘还没起，先由厨房里摸了围布系上，赶去王家帮忙。院没瞅见西坡，只看见早来吊唁的亲朋，都是王老夫妇在迎待。厨房里自然灶火不歇，院角也支着两大锅，几个邻家的妇人蹲在地上摘菜，都是来帮忙的。玉漏也走去在墙底拂裙蹲，那几个妇人看见她，都有惊讶，因为前几日从不见他连家有人过来帮衬。那焦家的问：“你娘呢？”谁不知连家狗看人低？仗着是秀才，觉得这巷里别人都是鄙不堪。何况秋五太太那张嘴不饶人，大家都不大喜。玉漏心里明白，仍得敷衍，“我娘不大好，所以打发我过来。”陈家的嗤笑了一声，倒别跟姑娘家计较，把一个木盆端到她跟前，“你把这鱼收拾来，都是杀好的，掏净就成。”一数十二条鱼，可见是摆的十二桌，阵仗真是不小，菜也丰盛。那冯家的：“连治十日丧，顿顿有鱼有，他们王家为个媳妇真舍得本钱。看那棺，现买的好木材找人的，听说那几块板就了二两银。”陈家的：“铺兑了些钱。”“就是兑了些钱也开销得差不多了，前给梨娘换着请大夫吃药就费了好些，就是因为穷了没法才兑的铺，如今治丧事又是这样的排场，你打量还剩多少？”“他们王家好面。”“也不是这话，老两是说办三天，西坡不答应，要办十天，为这和老两吵了一架。”焦家的笑：“西坡是重义，没看见这两个月人瘦了一大圈？”一听这话，玉漏愈发急着满院里搜寻西坡的影，仍没找见。那陈家的说：“听说这两日累病了，我看呐，是伤心病的，好好的女人，说没就没了，撇个刚会走的儿，往后这爷俩谁？”玉漏倏地“嘶”了声，手给鱼刺刮了一，破了条。她看一，没找见那条破在哪里，又伸那濡腻的鱼肚里继续掏着，自己的血和鱼的血混在一，腥气熏得人昏脑涨。天光大亮了才在院里瞅见西坡，来的客越来越多，不得不来迎待。人果然消瘦憔悴了许多，胡拉碴的，时时佝偻着背，好像一老了好几岁，和人说话的样也显得迟钝恍惚，总是等人家转过背走了，他才想起来笑着。玉漏蹲在这角落里，穿过幢幢的人影去看他，觉得又是隔世。他们的世界，一个一个加起来，已隔得那么远了。来往客多，他们没能说得上话。次日玉漏照旧要去帮忙，那陈家的昨日就说他们王家的碗不够，玉漏走前往厨房里拣了几只碗，挑来挑去都是豁了的，不过不大，也没什么妨碍。秋五太太这还舍不得哩，在灶上说：“你把咱们家的碗拿去，和他们的混在一，到那时还拿不拿得回来？”玉漏把五六只碗摞起来，“咱们家的都是有青纹的。就是收不回来又有什么可惜，早该换了，都缺了了。”“噢，缺个就要换？你家好有钱！”秋五太太横她一，“今日大节的，你不说在家踏实坐着，又跑去什么？人家又没请你的去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