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透他打的什么主意，把她跟前的人要了去，岂不同于把她的底细漏给这门亲戚知？从前借钱还有个顾忌，往后岂不要狮大张？她还能给他们算计了去么？便推说：“玉漏不过是个丫，你是县令家的公，哪里登对？说去也不怕人笑话。”屋里没旁人，正二爷也不怕失面，一味拉扯着老太太撒耍浑，“老太太疼疼孙儿吧，我就看她好，一就瞧中了。只要老太太肯给，我爹娘那自是没话说，老太太跟前的人，还会有错？”老太太阖上任他摇晃两回后，仍不松，“别的丫就罢了，这个丫不行，一则不是咱们家的人，我不能说给你就给你，我不得这个主；二则人家老娘已经给她定亲了，你就是到人家家里去讨，也晚了。”正二爷一气便来，臊眉耷地坐回椅上。老太太又怕伤了亲戚间的分，因：“你也别丧气，改日另有好的，我再给你，如何？”正二爷上又把念转到别去，稍一忖度，嘿嘿笑起来，“这个丫不行，旁的可行？”“谁？你说我听听。”“就是镜三哥屋里那个青竹，我在那住了几回，看她温柔懂事，事事周到，我家里的丫加起来也不敌她一个，我是万分喜，却不好开跟镜三哥讨。老太太若疼我，就替我向镜三哥说一说，这个丫许我带回家去，我另买两个送来还他。”老太太因想着几位少爷屋里的大丫原都是安房里人的，原是随他们喜收用，但池镜从前常在北京，和那几个丫倒都清白，送了人也不打，何况池镜那，也不会不舍得。便应来了。这事暂且没提，池镜归家来后，只听金宝说起正二爷打听玉漏的话，便攒起眉：“他问这些话什么？”金宝一面替他换鞋，一面抬瞪一，“你说什么？他是什么？见着个标志些的就直愣愣，脚也挪不动了，何况还是个新鲜生面孔。他为人那样，老太太要真把玉漏给了他，你不急啊？”池镜脸冷了来，后又堤防着睨她，半笑不笑的，“怪你肯和他说那些，敢是要替人使激将法？”“要激得了你就好了！”金宝替他穿好靴，狠狠向上拽了那靴两，心替玉漏不服气，懒得再理他，一径转背去。池镜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会，也没有别的表示。不过午饭后还是逛到西草斋去，猜玉漏也会去，难得这时候得空，老太太要歇中觉。果然走着走着在前路上看见玉漏，是从那边岔路上走来，低着，她一贯是这样，好像脖上压着几两心事，今日也不像心事格外沉重的样。不过宁可信其有，他赶上去问：“到哪里去？”玉漏回见是他，一不知怎样作答，本来是到西草斋看碰不碰得到，忽然在这里碰上，又不好说了，怕有着赶着的嫌疑。这时候他们说定了亲事，愈是怕给他造成这印象，恐他会想女人就是这样，一旦说定婚事，恨不得把命也给对方。那她还不是那人。她想着，把嘴一弯，淡淡微笑着，“随便逛逛。天越来越短，怕在屋里坐着打瞌睡，夜里就不好睡了。”池镜因有事要问她，也没神和她装腔作势，朝前面递了，“那到西草斋去，我有话要问你。”因来得多了，地砖上凌的脚印竟在屏风两边各拼细细的一绺，像两条砌的小路。玉漏顺着左边那一绺往里走，听见池镜在那边问：“老太太可对你说了些什么不曾？”没没尾的，玉漏发懵，“说什么啊？”“没说什么就罢了。”听这意思就是没有，池镜放心来。不过老太太说不准，也许只是当还没说，也或者是正二爷还没提起。其实正二爷他倒不怕，那是个没定的，随便许他个什么就能敷衍过去。何况老太太也不是真疼他，她只不过是从年轻时候起就一贯笼络娘家人，因为在池家孤立无援。他原没急着领玉漏去见他姑妈，怕玉漏以为他比她还急，故意捱延着，横竖他父亲那还没回信。这会却懒得再拖，觉得拖着也没意思，便走到案前对玉漏说：“姑妈想要见一见你。”“不是时常见着的么？”玉漏问完便领会了意思，从前不算，和姑太太就是见着也是主仆往来，没有多余的话。这回估摸着是要查验未来的侄媳妇，她竟然有些丑媳妇将要见公婆的张。她怙惙片刻，低着问：“她要问我什么？”不知怎的，池镜见她这慌惧的神就很兴。他闲散地反剪起一条胳膊，笑：“我也不知。无非是闲问几句，你怕什么？”玉漏立刻把心平复去，“我是怕她问起我从前在唐家凤家的事，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好。”“你只照实说好了，满府里谁不知？”原本府里的人只知玉漏先是在凤家，还不晓得唐家那一桩，谁知络娴近来因为气不过，又到宣扬她是给唐二送给他们凤家的，新添不少言语。玉漏想来便气，可络娴说的是事实，又不能和她理论。她把侧到一边去，将来还要和络娴妯娌呢，络娴那脑恐怕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知了必定更惊更气。她想到络娴使耍脾气的模样，心又痛快起来，自扶着案沿笑，那脸上渐渐浮起十分生动明丽的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