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带气睡去，玉漏忙弯腰替她掖好被，想燕太太的确是蠢得一目了然，否则老太太也不会在面上就动怒，正因为知她不成气候。她只好笑：“亲娘的嚜——”老太太仰在枕上也是无奈一笑，坏在面上的人倒不怕，就怕暗里使坏的。这些日看来，果然是各人打着各人的主意，就连络娴还要时时空到这来，说是来尽孝，其实也是来试她的风，拐弯抹角地探听她对将来谁承袭侯爵有没有打算。就只玉漏和池镜两还好，一个虽在跟前服侍，却不多话。一个就班在外读书，每日到跟前来说笑几句，像是成心哄着她舒心。这才像是认真伺候病人的。不过也不能不防，便试探，“你说得也对，如今看着我要死了，为自家多打算打算也是理。只是你和镜儿两个，还是年轻，一也不朝后看？”玉漏笑：“要我们看什么？将来老太太果然西去，我们夫妻还不是靠着老爷？老爷常说，自己有息才是正经，老太太也是知的，他早替三爷打算好了，将来不靠朝廷荫封，科考仕，否则要他这样日日辛苦读书什么？”如此一来，他们不争不抢也合合理。老太太略微卸防备，两在屋里睃一圈，“毓秀那丫呢？”玉漏一面去查检窗，一面轻描淡写：“不该她当值吧。我来的时候在园里瞧见了她 ，像是往桂太太屋里去，估摸着太太叫她去问您的病。”毓秀私底和大房瓜葛着，老太太可没敢忘，经她提醒，索次日起来，连后脑勺都了睛，捎带手将毓秀也盯着。玉漏自然也分外留意着毓秀的举动，倒并是为老太太，是盼着这时候能抓住桂太太和她什么岔，也算一箭双雕。本来毓秀也是个警觉之人，可一颗心留意老太太还不够，也就不曾留心玉漏。更兼心里存着桂太太代的话，一连两日心里都有些七上八鹘突动，总拿不定主意，就怕猛地弃掉老太太两味药，日间元气大失丢了命，就成了人命官司。因此先弃了一味人参，老太太吃了两日，像没吃什么不对来，也没问，便慢慢又弃了一味黄芪。谁知竟叫玉漏这日日端药服侍的人闻味有些不对来，就私试探那煎药的小丫，“老太太的药是一日煎一副，你可别偷懒不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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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仍自顾自悄悄唧唧地在议论。这个叹：“常说不常病的人，一病就是大病，可不是应在咱们老太太上？我看这回像是有些难好了。”那个愁：“咱们老太太也算寿了。只是不知她老人家一归西，这满院的人又如何？是调去别当差呢，还是打发了去？”另一个笑：“你怕什么，你爹妈兄嫂都在这府里当差，还怕留不你？何况素日桂太太来请安，你端茶送好不慇勤，她不是看不见，保不齐还要调你到她房里去当差呢。不像我，那年为老太太生她的气，打发我去她房里传话，说了几句难听的，她恐怕心里还记这个仇。”这个又安，“也不见得就要裁夺人，等老太太的事一来，哪里不用人？还要到二府四府去借人手呢！”“那也是一时的——”玉漏悄悄听来，可见老太太样装得像，连这院里的人都当她要死了，心想她也得得可信些才好。一面屋去，只丁柔一个在阁榻上坐着。玉漏向卧房里递着问：“是谁在里服侍？”“姑太太刚回去，现是燕太太。”玉漏打帘去，里已掌上灯，燕太太坐在床前正和老太太说话，见她来，回首问：“这个时辰你来什么？”“我一时也不睡，就过来瞧瞧。”玉漏近前来笑：“我年轻不怕熬，太太早回去歇着吧，这里我守着。”说要守到二更，燕太太心里正抱怨呢，凭什么家的好事落去桂太太上，却叫她夜夜在这里苦熬！同样是儿媳妇，也太不公了些！她正不得早走，面上功夫也少不得要，“你们小夫妻，又成婚没多久，还是你回去歇着，我在这里服侍。服侍老太太是我的本分，媳妇的这时候用不上，还等什么时候？”老太太欹在枕上不耐烦地瞅她一，“还是你回去，你媳妇说得对，她到底年轻，神比你足。”也不知两人在先前在说什么，不过见老太太这神，显然是不和她多说话。玉漏便请着燕太太回去，送至廊，复折来，又添了两盏灯，在床床尾伫立的银釭上。一面看老太太的面，“我看老太太比早上脸要好些。”老太太鼻底了一缕气，“犯不着说这些话来安我，我晓得我是难撑过今年了，不得到秋天还是两说。”玉漏听她那气明明得很足，心好笑，嘴里却细若蚊蚋地嗔怪，“老太太总说这样的丧气话，哪里好得快，病人最忌讳说这些，快不要说了。”老太太认真看她两，倒看不她这份忧愁是真是假。不过就是戏，如今也只她得像些。不像桂太太，一听她要死，自家的病就见好了。也不像燕太太，专她打算芦笙的婚事，当初池镜议亲，可不见她这样急！不由得就冷哼了声，“将死之人，还怕什么忌讳？人家还忌讳我死不了呢。你知你太太才刚和我说什么？绕来绕去半日我才听来，原来是打我那间库的主意，想叫我拿什么来贴给芦笙将来嫁妆！她倒会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