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可知。思及此，凭络娴如何说，她也是万不肯留了。有了卢妈妈与络娴这两个作例，旁人也不敢再来讨没趣，不三日，一老弱病残也都尽早打了东西，辞了各自的主争相去。玉漏了结这桩事，又趁着给新来的人立规矩的功夫，趁机一改经年宿弊，新定好些规矩条例来。得底人无不战战兢兢，一面抱怨三严苛，一面不免又翻腾起她那些旧事来骂。横竖玉漏也习惯了，稍有哪里得罪了这些人，背地里总是要骂她几句，连翠华也有人骂呢，何况是她。不过她的话柄比人多，骂她自然就要难听些。她仿佛也听得麻木了，再说她从前如何不检的话，她那颗心也不能起半涟漪，只是说到她娘家的话，却不免还是会起波澜。这日谁说她娘在家因为姨太太多吃了两块就骂人，给他爹打得鼻青脸，三日不来床。都笑她娘上不得台盘，了官太太的人还舍不得给人吃两块。也有人说她不是为两块，那两块不过是借，就是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容人，还要和姨太太争风吃醋。这是哪里来的话？她们连家的事，连她还知呢，先给旁人传得沸沸扬扬！正怄在榻上，偏遇上池镜才从史家回来，门便问：“你要不要回家去瞧瞧？若要回去，趁我那车还没解，就坐了车回去。”想必连他也听见了，玉漏上瞪他一，“好端端的我回家去瞧什么？”池镜蓦地给她睛一，楞了须臾，明知她是不兴，还笑着说：“回家瞧瞧你娘去，他们说的话你没听见？”果然玉漏的睛里迸丝尖利的光，狠狠地扎在他脸上。他却忽然有不可理喻的兴奋，以为他们大概是要吵架了，人家说没有夫妻是不吵架的，他们竟然从未吵过。可玉漏上也悔悟到方才是她气不大好，便敛回那目光，了气。他很有些失望，反而没好再说什么，也不叫丫来换衣裳，着一额汗坐在那椅上，有些自讨苦吃的讪然。隔会玉漏低着脸向那墙瞟他一，可这时候也实在也没有心去讨好他，便仍在榻上坐着。坐到谁都有受不了这沉默的煎熬，开始苦寻话打破这气氛，分明有千百句可说的话从彼此心里闪过去，又奇异地谁都没有开。好在青竹发现池镜回来了，这天气例要打给他搽脸，便叫小丫端了盆去，她也跟去绞帕。玉漏却也立起说：“我来吧，你们自去吃午饭。”青竹见两人脸上皆是悻悻的，才刚又没听见吵架。好在大家也都习惯他们两个，从不吵架的人，却常为一丁不对就闹僵。然而那一丁不对的地方，旁人都瞧不哪里不对来，自然也不好劝，她也只好叫着那小丫去。池镜已先自走去绞了面巾，反递给玉漏，“你也搽把脸，消消火气。”语气带着嘲讽，指望还能挑动她的神经。谁知她倒先抱歉起来，“方才我不是和你置气。”他倒希望她同他置气。只好勉笑一笑，“我知。”“那些话我也听见了。”她走去面盆架前挂帕，“想来是别人传的，我娘家的事，没理我还不晓得，他们倒先知了，他们又是打哪里听来的？平日从不见这府里有人和我们家里有什么走动，还不是他们胡编传的。”那丁香外听见，打帘来：“倒不是他们胡编，我听这话是打大那的项妈妈说起来。她前日告假回家去，到裁铺里给她孙扯料衣裳，碰见了珍娘也去扯布，是珍娘和她说的。”玉漏听了益发火大，珍娘没事和人说这些什么？在自己家里闹闹笑话就罢了，还怕外人听不见？丁香看她一，抿了抿嘴，“午饭摆好了。”怄得她全无胃，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丁香见喊她不懂，懒得再喊，撇撇嘴就自去了。池镜也没去吃，想着她娘果然是挨了打，便坐来问她：“要回去瞧瞧么？倘或回去，我去和老太太说一声。”玉漏想她娘就来气，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能得庄重给人看，还为几吃的就和人闹。便赌气：“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自己又架不住有担心，不知到底伤得如何，听他们传得打得有些重，她爹是从不动手的人，就怕素日不动手的人一动起来手上就没个轻重，何况她娘也委实怄人。她自想着，抬一看，池镜又来了，就疑惑，“你就吃完了？”池镜笑：“你都吃不，我去吃饭，岂不是太没良心了？我去打发田旺往你家里跑一趟，去看看到底什么事。”玉漏低着，半晌叹：“我那个娘，也是太不争气了。”说完看他的表，虽没有嘲讽，也是认同的微笑。好在他没说什么，多劝一句或是为她娘开脱一句，都会使她难为。这一刻她忽然激他一向对她娘家忽略的态度。晌田旺去连家转来回话，隔着帘：“去了赶上亲家老爷不在家，听那事的王福说，太太是跌跤跌了外伤来，不大妨碍，差不多已好了，这不，咱们家派人请她，她都能往府里来呢。”玉漏一听这话便把门帘挑起来，“你把她接来了？”田旺摇手：“不是小的，小的去的时候就没见亲家太太在家，那王福说是咱们府里派车接她来了，难不是另派人去请的？”可没这话，玉漏不得她爹娘永不池家的门的才好呢！偏又不知是谁多事去请她的？也不知人到没到，又没听见谁来告诉她一句。思想片刻，便叫金宝去老太太屋里哨探哨探，是不是她娘给请到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