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过去就听见那嘁嘁哝哝的声音，苍蝇似的在耳边，戏台上敲锣打鼓也掩不住。玉漏庆幸这时候连家没人来凑闹，自从上回把话说绝后，他们倒识趣了许多。不过到底这样的大喜事，他们如何舍不得不沾边？玉漏还只在家忙就听见秋五太太在外和人显摆。也不单是她娘家，这时候凡和池家沾亲带故的也都肯在外显摆几句，这些最外的人结成张网，消息来来回回传递。桂太太没在跟前，人家便只向老太太与燕太太喜，几日受来，燕太太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因想着金铃的事既已定了，就该议起芦笙的事。正巧连日那么些官眷太太登门，不少家里有年轻未婚的公，老太太事多不记得，可她不能不记着，冷在这些人里挑拣，拣来拣去，看中了南直隶都察院御史卞大人家的小孙。这日一大早起来，天还未亮，就叫来玉漏，推她去和老太太提，“老太太为金铃的事忙，大概是忘了芦笙的事。可咱们不能忘，我是她的亲娘，你是她的亲嫂，总不能将她抛在脑后。我想着趁此间常来常往的，你去和老太太说一说，请她老人家试试卞家太太的意思。”玉漏没敢一答应，略显尴尬地笑着，“这几日客来得太多，我看老太太不大得空，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和老太太开。”燕太太疑心她是推脱，便把脸放了来，“我就是想着后日卞家太太要来听戏，就好问她一句。好容易烦你件事，你只顾往后推。”“我这记，竟忘了后日的事。”玉漏忙笑。“那你今天就拣个时候和老太太说。”玉漏只得，回房却是一脸烦难的神。赶上池镜刚睡醒，靠在床，还在抱怨昨夜里吃多了酒疼。她走去挂帐，两边烛台照着她有些为难的神，池镜便懒倦地问：“大早上的你在这里愁什么？”“还早呢，都快摆早饭了。你今日不是要去赴席？我叫她们端来你洗漱，你赶起来。”“先别忙。”他伸手拉她坐，拿被一并裹住她，摸她的手冰凉，便捧着哈了几气，“你这么早起来上哪里去了？连个汤婆也不焐。”“太太叫我到后去了一趟。”玉漏叹了气，扭：“太太想和卞家结亲家，他们家的小公不是还没定亲嚜，前日在席上人家在说，给太太听见了，就起了这念，想使我去和老太太说。我又有些不好说，从前老太太就不大芦笙的事。”池镜走床，将旁边熏笼摘了，炭盆架挪到跟前来，依旧盘在铺上坐，拿着钳添了几块炭，翻得里辟啪响。玉漏攒眉：“咦，轻翻，我一脸灰。”他拿钳在比着吓她一，就搁了，“说咱们家的小，谁家不起？可卞家不比别家，听说他们家挑媳妇，不看家世门第，一件看姑娘的品行，还要能书会画的，芦笙那丫人家瞧不上。”“就是这话，你想想，要有意思，人家男方家里还不趁这时候到咱们家来，也探探风？又不是不知咱们家还有位待字闺中的小。人家一句没打听，想必就是没这个意思。让我去跟老太太说，岂不叫老太太在人家面前难为么？老太太才不会碰这个钉，她老人家一向是要人捧着她。我去说，岂不是我在老太太跟前碰钉？我又不好说人家断看不上芦笙的话，又不好回绝。”池镜揽着她的腰。一面笑，一面在她肩上嗅着，一路嗅到她脸上去，着她的腮，“你就只提一句，老太太若问，你只推说是太太的主意，有什么话，叫她们婆媳两个去扯好了。”玉漏偏开了脸，回嗔一，“也只好如此，反正我是一这意思也没有，芦笙嫁谁不嫁谁，与我不相，她嫁得再好我也不沾她的光。”说着放声调咕哝了一句，“我看她也没那个本事——”说着起，叫丫来服侍他洗漱。两个人皆坐在床上，她照例伸手试了试温，又接了帕搽手，吩咐金宝，“今日恐怕要雪，你给他穿件氅衣。”池镜听着觉得十分熨帖，先前从未听见过她他穿衣裳的事，可见天冷也有天冷的好，不由得微笑着看她。玉漏扭过来就碰见他漉漉的睛，心陡地一，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搽脸，只看着我什么？”“没什么。”他转过去，接了帕揩脸，“你几时回家去拜年？”“今日还是客多，总要过两日才得去了。”“那过两日我空和你一去。”“你哪里得空，还有那么些亲友等着还席呢。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了车去是一样的，不过歇一夜就回。”池镜穿好衣裳就起雪来，使他蓦地舍不得这屋里的空气，又眷恋地走回床上坐了会。天昏昏的发白，烧断的炭辟啪一声塌去，玉漏正对着镜一件灰鼠比甲，没听见他讲话，以为他还是疼，便走到面前替他额角，“你席上少吃酒啊。”池镜闭着笑，仿佛了许多年的一个温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他忽然握住她的腰向后倒去，“不想门了，外冷得很。”玉漏推着他爬起来，“那怎么成？那么些人请呢。大老爷推给你和大爷，连大爷都老老实实地去应酬，你还不如他？”“他原本就喜那些吃酒听戏的事，我没兴致。”“你就是再没兴致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