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虚假意的话她可以说上几天几夜不重样，要真心实意的话，犹如呈堂证供，她不得不字字谨慎，什么也不敢多说。沉默着走到连家，还在门前就听见里闹闹的，来了好些亲戚家。从前秋五太太的生日少见这样的阵仗，自然如今是不同了。照例要到正屋里去给秋五太太磕拜寿，不想走到二厅前，池镜就给连秀才故意叫厅上去和男客们说话，知他不愿给秋五太太磕，便十分贴地主免了他的那份礼。玉漏这份免不得 ，绕廊转到里正屋，连玉湘也回来了。两个女儿当着女客们的面给秋五太太说了好些吉祥话，和大家坐来谈天以待开席。众人说来说去，话不是在玉漏上，就要绕去梅红上，大多还是乐得看秋五太太的笑话。秋五太太自己不觉得，还是一脸喜气洋洋，“肚大，又圆，一定是个小！”说话还请了梅红来给大家瞧她的肚。大家一面瞧梅红，一面瞧她，笑都笑不过来。玉漏看不过去，推说给车颠着了，要回房歇会。刚坐定不久，玉湘推门来，脸上还滞留着和众人周旋应酬的笑意，“你怎么不在那屋里多坐会？婶娘她们还想多问问你的近况呢。”“她们哪里是要问我的近况，还不是想问池家的近况。”玉漏从床上起，走到外榻上坐，瞅着玉湘攒眉，“你好像胖了些。”玉湘笑：“给你看来了？我又有了，还没对人说呢。”玉漏惊诧着看她的肚，细看才看来，是微微隆起来一。她坐到她边去，摸她的肚，“不知这回是儿还是女儿。”“这回要是女儿也不怕，横竖我前生了个小。”她只幸福地笑着，对自己如今的日十分满意。一时外嚷着开席，姊妹俩去敷衍应酬了一回，吃过午饭又回房来坐着。渐渐听见外着在送客了，还有她大伯和三叔没走，拉了池镜在正屋说话，秋五太太便也避到这屋里来，这时才听玉湘说起有了的事。秋五太太自然兴，多一个儿就意味着玉湘在胡家多一份保障。玉漏坐在那笑她，“玉湘才刚还说呢，这回是个女儿也不怕，儿女双全嚜。”秋五太太夹着额心：“还是儿好，两个儿养起来，不怕将来胡家的家财没有你的份，以后他们太太要是死了，只怕还要将你扶正呢，那也算熬了。”玉湘低摸着肚，有些遗憾和怅惘，“这回大概是个女儿，这些时总是梦见玉。”好久不曾念起这个名字，但秋五太太听着并不到陌生，因为心里常念叨。不过她仍然低声叱着玉湘，“不许说她！还嫌不够丢人的，还要挂在嘴上说。”也难怪玉即便坠风尘，也没想要回家来，这家里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的栖之所。玉漏本来还想试试她娘的意思，此刻看来，也不必试了，倘或给她知玉的际遇，不必说，先就是一通冷嘲讽，跟着便是无尽的责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一个人的心再好，只要嘴上刻毒起来，人家也不会觉得她好到哪里去。“也不知那丫到底是死是活——”秋五太太自己又忍不住嘀咕。玉湘：“没有消息大概就是好的。”自那回找她找不到，连秀才就不叫找了，只盼着此事慢慢在大家的印象里淡去，生怕谁记得他有个和人私通私奔的女儿。当然另外两个女儿的经历也不算光彩，不过她们是混了，谁还敢说她们不好？听见他们要去，连池镜也要跟着，她们来送，玉漏偷么在后问池镜，“你跟着去什么？”“你大伯要起两间屋，请我过去一看看。”“你难不成还会看风？”池镜笑着摇，“你大伯一力邀我去，我也不好推辞，横竖闲着没事，去走走也好。你在家和岳母她们说话，我在那吃过晚饭就和岳父一回来。”她大伯家的房不好，只怕他坐不住，“你懒得去就不去好了，就说你还有事。”池镜偷偷握了她的手，没说什么，仍跟着去了。秋五太太直将他们送到前院，姊妹两个又挪到正屋去说话，玉湘笑：“好像妹夫在这里也习惯了，从前多一刻也坐不住，如今还肯跟着爹去应酬。”玉漏瘪了嘴，“咱们家的这些亲戚，哪个是省油的灯，他这是自找麻烦，我还愿他和从前一样，不要去理他们。”玉湘笑着摇，“咱们家，就属你心。你嫁池家那样的大族之中，难见他们家那些亲戚又是好相与的？谁家都一样，偏你这个人，遇着这些难缠事，就一味想逃开。妹夫肯去周旋他们，说到底还不是看你的脸面，你不谢他，反而怨他。”玉漏低着将纨扇翻来翻去，“我又不是怨他，我只是不喜他是因为我才去奉陪那些人，我原是没所谓他得不得罪人的，他却偏让我欠他这人。”“你说这话才叫见外，你们本是夫妻，他为你也是心甘愿的，什么欠不欠的。”玉漏暗暗思忖一会，撇着角：“你还不知他呢，他才不折本的买卖，什么心甘愿，就是要我觉得欠他。”“他要你觉得欠他，也无非是想要你待他好。”“我待他还不好？在家时过问他吃过问他穿，应酬他那一大家